再回到这座海拔千米的山间庙宇,陆安的心境变得十分复杂。
女沙弥们下山采集材料,为了尽力修复宋慈遗体的美观。
大师告诉陆安,“鲸落葬虽然结果同样是回归自然,我想爱美如宋施主,一定想美丽地和世界作别。”
陆安接过大师递来的茶盏,“您,好像挺了解宋慈?”
大师双手合十,摇摇头,“我犯了一桩罪孽,其实这鲸落葬有没有酬谢金,我都会为宋施主做,只是见施主本有一段她执念的尘世情缘,没想到……反而让她命中的死劫提前了。”
“命中死劫?”
大师垂首,拿出礼金盒,“鲸落葬讲的是舍身取义,还于自然。
这是宋施主当时的定金,一起交付施主。
老朽拜托施主在头七前查清宋施主的前尘往事,勿要让她陷入执念,魂魄不安,坏了鲸落葬的用处。”
“有什么可查的?”
陆安不解:“他就是一个坏女人。”
大师见状,无奈一笑。
“施主,好坏不是用眼睛看的,也不是用耳朵听的。”
“是心。”
“也是证据。”
陆安最终答应了。
查查就查查呗。
反正他不信,还真能如她日记本说的那样不成?
真以为他们都是傻子啊?
大师看向远处的海平线,“宋施主,是有大善之人。”
两天后,鲸落葬开始了。
宋慈被修复好的遗体,静静地躺在扎满鲜花的竹筏上。
“竹筏随着波浪漂流,漂流得越远,说明缘主的灵魂越纯净,许多人的竹筏会在浅水区下沉,少部分的人,竹筏会在深水区下沉,只有极少数人的竹筏会飘进大洋,沉入鱼群活跃的深海区,将生命反哺给更多智慧的大型鱼类。”
竹筏飘到了视野的尽头,隐进茫茫海雾。
GPS记录着两天三夜,竹筏载着宋慈穿过入海口,汇入大洋。
几天内见过不少在浅水区沉没的鲸落葬缘主,陆安沉默了。
宋慈的鲸落葬完成得非常完美,大师都惊叹,没想到这么多的磨难没有让宋慈生出过恶念。
能被鲸落葬肯定的灵魂,却有那么多人误会了她。
在他为这个失去的无人扼腕叹息时。
电话响了。
拨出电话的裴元听到对面的阵阵钟声。
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信佛了,我怎么不知道?”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裴元的心莫名随着阵远去的钟声慌乱。
“你急着赶路吗?
算了,不管你,我和宋月的婚期定下了,就在五天后,你能赶得回来吗?”
陆安有些着急,“会不会太仓促了。”
裴元坚定回答,“我这次真的放下了。”
“你可不能因为受了情伤随随便便凑合着办了,我是在庙里,大师说五天后的时间不好。”
“随你。”
裴元憋着闷气挂断了电话。
不对劲,自己的状态不对劲,好兄弟也不对劲。
陆安和宋月关系本身算好,在宋慈进去的七年里更是年年催婚。
某次喝闷酒带过一句宋慈。
陆安便放言,“裴元,你要是和宋慈复合,就不是个男人,也不配做我陆安的兄弟。
我看宋月就不错,小姑娘等了你那么久。”
思绪间,烟盒又空了。
裴元拐进巷子买烟,抬头看见和自己报备了做美甲的宋月。
她看着手机,有说有笑的进了台球厅。
而门口换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裴元跟到门口。
熟悉的声音从掩着的大门透出来,是女人和男人快乐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他都很熟悉。
除了自己的准新娘,就是那个恶棍头子。
他不是把这个人送牢里了吗?
他怎么还会在这里?
难不成,他是来害宋月的?
裴元有些着急,他拉开大门,刚要推开里门。
就听他们提到自己的名字。
“好宝儿,那裴元守着你那么多年也和你清清白白,是他不行,还是为你那个死人妹妹守节啊?”
“管他呢,只要那个贱人爱他,我就要把他拿下。”
“她的东西我都要抢走,谁让她不好好在农村烂掉回宋家跑来抢我的爸妈?”
说完宋月娇笑一声,“让你来宋家你还不敢,那个贱人还不错吧?
是不是很刺激?
要不是我舍得,你这死鬼真成死的了。”
原本满心愤怒的裴元僵直在原地。
怎么会……他怎么会冤枉了宋慈?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些肮脏的男对宋慈做了什么?
他明明只是想让她长长教训而已,他后来,不是派人拦了,不是报警了吗?
想到这里,裴元的心被狠狠攥紧。
就在这时,宋月继续说道,“那个贱人的命真硬,在精神病院里,我让她那些病友好好关照关照她都死不掉。”
“你不知道吧?
宋慈那个骚货为了活命,喝马桶水、当人肉沙……院长说她最喜欢她伺候她了,听说要不是得病了,想关她一辈子呢……听说,要不是她快要死了,她才不会放走她呢!”
这些话,让裴元像被钉子钉在原地。
什么意思?
宋慈活不久了?
这句话像晴天霹雳般在裴元的脑海里炸开。
怎么会这样?
当年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元握紧拳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不行!
他要回去寻找宋慈!
她怎么可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