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了。
于是,无论这府里的人如何折辱欺凌,我都不敢死。
一点也不敢。
一夜过去,我又从冰冷的床板上醒来,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骨头,都像被敲碎过一样。
“哟,淑姨娘醒了啊!”
“昨夜侯夫人梦魇不断,道长说府中有邪祟作乱,而那邪祟藏身之处,就在淑姨娘的院子里!”
一个面生的粗使婆子带着人冲进来,把我从床板上扯下,然后猛地掀开那床散发着霉味儿的褥子。
“不,不要!
我这里没有什么邪祟!”
我想上前去阻止他们,却被一脚踹开,小腹刀绞般地痛。
“求求你们!
求求你们不要搜那里!”
“呵,果然在这里!
竟然敢把死人的骨灰藏在床板下,快把它扔到乱葬岗去,别让什么孤魂野鬼惊了夫人的胎!”
他们还是找到了那个木盒子,里面装着的,是我母亲自焚后留下的些许骨灰。
“不!
她不是什么孤魂野鬼,那是我的娘亲啊!”
我忍着小腹剧烈的疼痛追到门外去,却不慎踩滑摔进雪地中。
“娘亲?
你的娘亲死得不吉利,听说烧了好几个时辰都没死绝。”
“而且侯爷说了,你是个容易招惹邪祟的体质,特意让我们去寻了位老道长,来给你,驱驱邪。”
一个满脸褶皱的老道举着桃木剑一下下劈到身上来,他口中念念有词。
黄色符纸在香炉中燃起,然后我看着那名老道,把黑狗血和纸灰混入一盆含着冰碴子的雪水中。
“来,把这个给贵府姨娘喝下。”
一股恶心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我不住后退,却被人羁押着跪到雪地上,扳开了嘴。
“淑姨娘,这可是个好东西,你要是不喝下去,让侯夫人身子不爽,看侯爷怎么罚你?”
只需这一句话,就让我彻底停止了所有的挣扎和反抗。
记不得是哪一次捧烛让烛火被风熄灭,然后萧煜安就把爹爹和娘亲留给我所有的念想之物,当着我的面烧了个干干净净。
“好,我喝……我全都喝下去。”
端起那盆腥臊的符水,大口大口地咽下,眼泪流进我的嘴里,冰刃割进我的肉里。
直到一道略带愠怒的威严声音传进院子里。
“你们在干什么?”
是萧煜安,他把狐裘披风解下,不容拒绝地盖到我冷得发抖的身子上来。
我使劲扭动身躯,想把身上这件裹满他体温和味道的披风扯开,却被他猛地掐住了脖颈。
“陈阿淑,别给脸不要脸,我给你的东西,你一样都不许拒绝!”
他的霸道无理勾起我久远的记忆。
当时,他父亲因西风口一役失利被先皇赐死,我爹不忍他幼年丧父丧母,将他接入府中,传他武艺枪法,授他兵法军阵。
我是我爹膝下唯一的女儿,自小便被父兄娇惯坏了,只有萧煜安敢管着我,不让我夏日多饮冰,不让我冬日打雪仗。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大叫一声“煜安阿兄”,他都能第一时间挡在我身前。
爱他的时候,他的强势霸道是裹着蜜的糖。
如今恨着他,这一切都变成捅向我心口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