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微末赵晏的女频言情小说《重生夺凤位,我坐稳帝王心头白月光微末赵晏》,由网络作家“糊糊星卷”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茶楼在沉寂少顷后,又在说书人天花乱坠的胡扯中被点燃了激情。人群不时爆出哄堂大笑。她在堂下坐了许久,听到的始终都是众人嬉笑着打趣赵晏,这样的玩闹之词再加上千年狐狸的加持,用不了多久定会销声匿迹。皇后应是万万也没想到,众人的侧重点根本不是赵晏宠婢灭妻,而是她这只千年狐狸实在道行高深,将锦澜王都迷得神魂颠倒,不知所然。心头稍定,她兴致缺缺,便想起身回府。或许是满堂都无人离去,她才一起身,就被说书人逮个正着,“这位公子,你觉得老夫方才所说,是也不是?”他好容易将众人情绪推上高潮,怎能允许有人提前离席?若让这小子踏出大门,整个茗香楼的风水定然倾泄,会源源不断有人跟着离去。微末身子一顿,只觉满堂宾客都朝她看来,她转回身,果然见说书人正定定地等着...
《重生夺凤位,我坐稳帝王心头白月光微末赵晏》精彩片段
茶楼在沉寂少顷后,又在说书人天花乱坠的胡扯中被点燃了激情。
人群不时爆出哄堂大笑。
她在堂下坐了许久,听到的始终都是众人嬉笑着打趣赵晏,这样的玩闹之词再加上千年狐狸的加持,用不了多久定会销声匿迹。
皇后应是万万也没想到,众人的侧重点根本不是赵晏宠婢灭妻,而是她这只千年狐狸实在道行高深,将锦澜王都迷得神魂颠倒,不知所然。
心头稍定,她兴致缺缺,便想起身回府。
或许是满堂都无人离去,她才一起身,就被说书人逮个正着,“这位公子,你觉得老夫方才所说,是也不是?”
他好容易将众人情绪推上高潮,怎能允许有人提前离席?
若让这小子踏出大门,整个茗香楼的风水定然倾泄,会源源不断有人跟着离去。
微末身子一顿,只觉满堂宾客都朝她看来,她转回身,果然见说书人正定定地等着她答话。
可她根本没听对方方才说了什么,如何知道是也不是?
她胡乱应了声“是”,便径直往大门走去。
谁知方才说崩云笔的青衫书生突然快步下台,扯住她的手腕就往回拽,“在下看公子饱读诗书,必定能给大伙讲明白这崩云笔!”
书生额上全是冷汗,他从没见过米公,哪里知道什么是崩云笔,方才在台下他不过是乱说一气,被请上台只觉心脏狂跳,半个字也讲不出来。
二楼上那佩刀的汉子看起来凶悍无比,他可不想横尸在这茶楼里。
只好抓个倒霉蛋,替他挡一挡。
微末被大力扯着,一步踏上了台。
“我不识字。”她冷冷撩下一句就欲再次离去。
青衫书生却突然瞥见她的虎口,一把钳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你胡说,不识字怎会有行笔的薄茧!”
微末眉眼立时染上一层寒霜,这书生想找人挡刀,将二楼那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公子怕死,何故非要拉着我一起下黄泉?”
书生脸一红,突然被说穿心事,心底莫名的发虚。
微末狠狠扯走手腕,径直往台下走去。
“哎呀,这不是微末…吗?”
微末已半步踏出高台,忽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太子?
他何时解了禁足?
不过转念一想便也明白,高昌使团即将抵京,当朝储君自然不能被禁在东宫。
他未说姑娘,便是看到了自己的男装打扮。
她遥遥往二楼雅间看去,就见太子正穿着一袭青色常服趴伏在栏杆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赵柯罗的雅间就在太子对面,这二人是约好了在此处相见?
前世她困于深宅,此时正是为证苏晚昭清白,被赵晏打得奄奄一息之时,倒不知太子与赵柯罗私下也有往来。
“是太子殿下!”
有人认出太子,顿时高呼一声。
堂中人整齐跪地,只剩微末还立在那里十分显眼。
青衫书生离她最近,扯了扯她水蓝色衣袖,低声提醒道,“这可是当今太子,你还不跪,不要命了吗?”
“不必扯她。”太子轻笑着开口,“这可是米公亲传弟子,见了孤,可以不跪。”
“什么?”
“米公弟子?”
“米公弟子不是锦澜王府里那个奴婢吗?可这人分明…”
众人面面相觑,却在看到微末白净的脖颈时突然噤声。
这分明是个女子啊!
“她就是锦澜王那个侍婢!”
有人认出微末大喊一声,满堂齐整地倒吸凉气,这就是那只千年狐狸?
方才他们似乎哄笑着一直在骂她…
满堂茶客抖若筛糠,只要她给锦澜王吹上几口枕边风,他们这些人,只怕个个都要身首异处,一个都逃不掉。
妄议当朝皇子,他们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货商手中的承恩链“啪嗒”一声落地,方才他还骂这人穷鬼。
店小二偷偷抬头瞄了一眼,方才他还暗示对方散场后随他去寻舞妓。
说书人低着头全身一抖,我的妈呀,方才他为了鼓动气氛,说了老多污言秽语。
三人欲哭无泪,只觉小命就要休矣。
微末站得笔直,不含一丝情绪的原地福了福身,“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随着她话音落下,堂下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噼啪声,不知是谁接连撞翻桌案,将桌上瓷盏撞了满地。
太子拿着一面玉骨扇轻摇,“多日不见,微末姑娘还是这么从容自若,怪不得三弟喜欢你。”
紧接着又朝对面雅间喊了句,“柯罗兄,你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这儿,怎么还不现身一见?”
天字号雅间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转出个异域装扮的男子。
这男子同样深目高鼻,但交领短袍明显比方才那名随从名贵许多,前襟上的花纹也不再是普通的石榴,而是用赤金丝线精绣的狼纹。
他的汉话十分流利,扫一眼堂下微末,见只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女子,才对太子说道,“太子殿下莫要说笑。”
“孤从不说笑。”太子直起身,“不如微末姑娘当场展示一番,也好叫大皇子见识见识我朝风骨,如何?”
微末屈膝一拜,“奴婢方才来时,灶上还煨着王爷的药,若回得迟了,王爷恐会亲自来寻。”
“拿三弟压我?”太子嗤笑一声,“你怕是还没搞清楚,孤与他谁大谁小。”
“在奴婢心里,王爷最大。”她提步下台,边离去边说道,“太子殿下才解了禁足,应好生听曲享乐,莫再重蹈覆辙。”
她并非故意挑起对方怒火,只是太子早成劲敌,便是她伏跪求饶,此人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若不言辞激烈,今日恐难脱身。
太子果然怒火中烧,暗骂这女人竟敢当着高昌大皇子的面提起他被禁足一事,羞恼之下大声喝道,“你给孤站住!”
微末却脚步未停,“奴婢还有要事,恕难从命。”
她快步疾走,只要出了大门,太子必定不敢当街动手。
赵柯罗忽然大笑,“你当真是栖梧太子?竟被这小女子如此轻视。”
被高昌皇子当众嘲讽,太子更是气郁不解,鼻腔登时传出冷哼,“那就让柯罗兄见见,孤的雷霆手段。来人——!”
微末距门槛仅余半步之遥,却突然被几个持刀侍卫拦住去路,长刀抽出剑鞘,个个泛着寒芒。
她转身怒目,“殿下这是何意?”
太子缓步踱下旋梯,“孤想留下的人,还从未插上翅膀飞走过,你也不例外。”
百人大堂突然寂静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挤在墙边,冷汗不知觉的往下流。
就听女子清声说道,“太子若求字,改日奴婢便送去府中。若想擒人,这百余双眼睛看着,还是三思。”
“哦?”太子浑浑笑开,“不知孤该三思什么?”
微末却脊背挺直,正面对上太子玩味的目光,“一思堂堂储君却踏足三教九流之地,二思包藏祸心使兄弟阋墙,三思与高昌大皇子私下会面…”她目光骤然凌厉,“有通敌叛国之嫌。”
太子喉头一滞,竟被女子说的心底发虚,他才抬手指着她,“你竟敢…”
就听门外忽来一阵马儿嘶鸣。
“皇兄的刀若再指着我的人——”
赵晏劈手夺过侍卫手里的刀,翻转间“铮”的一声钉入太子靴前半寸,“休怪臣弟不顾君臣之礼。”
鹤鸣半山腰拓出大片平台,众人踏上最后一步玉阶时已暮色将沉。
听雨廊顶垂挂的金角铜铃随着众人踏入齐声作响,朱漆廊柱上镌刻着二十四节气浮雕,湿湿的染着锦江潮气。
青铜鼎内的龙涎香燃的正旺,仰头可见八角凉亭,上悬先祖亲提的「粒米归仓」赤金匾额。
众人在匾前大礼朝拜,德妃在温晴玉的搀扶下将五谷撒入鼎内,“都各自歇息去罢。明日辰时,诸位莫要误了时辰。”
男女眷分以东西斋舍而居,再分内外两院以区别皇胄属臣,苏晚昭的福女斋位于内院最首,两人回到房中时晚意刚浓。
微末掀开悬挂的艾草帘,陈设与前世别无二致。
苏晚昭掌心被指甲掐出月牙血痕,褪去纱裙的里衣也被冷汗浸透,她猛地打翻案上红烛,“温晴玉那贱人算什么东西!”
“小小侍郎女竟敢如此嚣张,我可是王爷正妃!”
攥着翡翠步摇的手不停颤抖,唇角也被咬出血色,微末垂眸提醒,“王妃,该沐浴了。”
“贱婢!连你也敢教我做事?”苏晚昭抄起案上白玉盏朝她猛砸过来,装着热茶的茶盏擦着她耳畔砸在门框上,瓷片叮当碎了满地。
微末不动声色地伏地收拾瓷片,余光却瞥见苏晚昭攥着步摇无声向她逼近。
前世手臂上的月牙疤,便是她信极了对方毫无防备时留下的。
被所有人欺负的苏晚昭,向来只敢逮着她一个人欺负。
步摇的破空声横掠过来,微末突然反手扣住她惨白如纸的手腕。雕着合欢花的簪尖离她眼瞳仅有半寸,带过来的风刮进眼中丝丝冰凉。
“王妃许是魔怔了,奴婢不是温姑娘。”
苏晚昭不由心中大骇,她踉跄后退,步摇从指尖骤然滑落。
门外响起刚入戌时的铜铃声,她恍惚闻到婢女衣间残存的皂角香。
“对…是我魔怔了,你不是她…”
她低头喃喃,心底升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怪异。这婢女明明在笑,眼眸里却像是淬着毒。
“王妃定是吓坏了。”微末将失魂落魄的人扶去浴房,替她褪尽衣裙时露出光洁滑嫩的肌肤。
她在蒸腾的水雾里抬头,望着苏晚昭湿润的后背挑唇,从方才到现在这女人都一声不吭,活像见了要索她性命的鬼。
她舀起半瓢温汤浇在后颈,待将合未合的门缝间出现那双暗纹绣鞋时,忽而轻笑出声,
方才进门时,她故意勾着鞋尖将房门留下缝隙,便是等着这送熏香的老嬷嬷来听墙根。
“王妃可要添些玫瑰露?温姑娘今日熏着的,王爷看起来很是喜欢。”
“她算什么东西!我才不要与她一样的!”一提到赵晏,苏晚昭果然暴起砸向水面,水珠翻滚着溅上一旁的红烛漆台,
“日后我定要剥了那贱人的狐狸皮!便是那偏心的母妃,我也要去皇后面前告她一状!”
铜壶在微末手中倾斜,暖热的温汤被缓缓倒进浴桶,方才驻足片刻的暗纹绣鞋此刻已落荒而逃。
那是德妃身边的掌事嬷嬷,此时怕是已回德妃面前邀功去了。
她才将苏晚昭潮湿的发尾吸干,福女斋的门就轰然洞开。
德妃披着宫装外褂,里面露出月白色的寝衣,像是本已就寝却又匆匆赶来。
“好一个平南将军府出身的贵女!”德妃怒火滔天,裙摆扫过地板上未干的水渍,将腕上檀木念珠重重砸在苏晚昭额角。
苏晚昭披头散发地扑跪,“儿臣不知何处得罪了母妃…”
“母妃?”德妃钳起她的下巴,指节微微发抖,“本宫自不配做这母妃,苏姑娘不如回宫亲唤一声母后,岂不爽快!”
苏晚昭潮腻的发丝粘在额间,身躯剧烈颤抖,“儿臣听不懂…”
德妃冷哼将人甩向桌案,几上红烛蔬果被撞翻在地,漆红烛台将她额角磕得淤青。
温晴玉的银丝绣鞋踩住乱滚的香果,“姐姐怎会不懂?方才不是还要扒了我的皮?”
她腕间新套了个琥珀玉镯,恰映出苏晚昭惊慌失措的脸。
苏晚昭怨毒的眸子忽朝微末看来,满眼都是怀疑。微末跪地相扶的手蓦然一顿,“奴婢一直都在王妃身边,不曾离去。”
斋舍突起一阵穿堂风,吹得苏晚昭目色凌乱,她转下头去,似是不懂为何会这样。
德妃将带来的「祈天令」卷轴掷在她脚边,“王妃既仰慕皇后凤仪,便用金笺将这祈天令抄到天明。”
“皇后亲撰的,定能缓解王妃孺慕之情。”
待众人随德妃呼啦退走,温晴玉反逆着人群款款而来,鞋尖“不慎”踩上苏晚昭蜷缩的手指,“原以为你多厉害,竟能用一块小糕拴住他的心…”
她俯身时蜀锦红裙铺了满地,“如今瞧着,怎么也不过如此?不等我动手便自寻死路,姐姐这便要认输了?”
方才被扑倒的红烛半熄着在苏晚昭手边跳动,滴落的蜡油恰融在她被踩住的小指上。她猩红着眼底将指甲在地上狠狠摩擦,残甲崩断着四散飞落。
“姐姐忙罢,妹妹便不叨扰了。”
艳红身影咯咯娇笑,扭动着腰枝轻快离去。苏晚昭爬跪在地上眸中尽是怨毒。
堂风忽烈,吹灭了满室烛光。
…
子时月光劈开云层,微末跪坐着研墨。苏晚昭肿胀的手指握着狼毫微微颤抖,面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我今日才懂隔墙有耳的道理。”笔尖被送到砚台里滚了滚,手指弯曲时苏晚昭秀眉紧拧,却生生压住并未出声,“纵使心里想杀人,也不能随意说出口。”
微末挑拨烛芯的手一顿,去触她紫涨的指节,“奴婢为王妃取冷帕来敷一敷。”
推门而出时,凉意顺着口鼻钻入肺腑。
苏晚昭接连挫败,竟也被激起一丝血性,反常的没有哭出泪花。
她抬头望着满天星辰,不自觉缩了缩衣袖。
天边藏着几朵龙尾巴云,那是明日暴雨的预兆。
前世温晴玉刚下云栖台,雷暴便紧随而至,巨雷将九丈高台尽数毁去,大雨接连下了两日。
她只需将仪式推缓半刻,纵使温晴玉夺了福女,高台被毁,她又能登去哪里?
指尖碾过袖袋中的劣质茉莉香。翠柳将那羊皮荷包随身带着,明日就会成为她毁了苏晚昭南海珠串的铁证。
即便温晴玉弃车保帅,登得高台去,处置翠柳的功夫也刚好填满那半刻空白。
她既要借翠柳毁珠扯下苏晚昭,也要让温晴玉去做那天神共愤的煞女。
掌心微微发凉,她快步往厨房取冷帕。
福女受万民敬仰,这二女谁也别想得了便宜。
五更,苏晚昭手中狼毫“咣当”落地,趴伏在案头沉沉睡去。
微末将人扶去床榻,扭头看见外头微亮的日光。
翠柳快来了,她若不睡,岂不坏了旁人好事。
皇帝一掌拍在案上,“放肆!当朝皇子争抢婢女,成何体统?”
太子却伏跪不起,“父皇,三弟今日为个婢女置两位王妃于不顾,儿臣身为储君,不得不柬!”
皇帝冷目扫过赵晏有意无意护着的女子,“晏儿,宠妾灭妻尚且声名有损,即便是救命之恩,她终究是奴婢。”
赵晏却忽然打开袖袋,一枚泛着幽蓝的毒箭头“当啷”砸在金石砖上,“端午当日射来的毒箭险些要了儿臣性命,无亲无故的奴婢尚能舍命相护,骨肉相连的兄长却一心想斩草除根。”
箭尖在地上原地转了几转,德喜白眉微颤,见皇帝朝他摆手,拂尘一扫,禁军立时将满殿宾客请出庭院。
二皇子咳嗽着被宫人扶上步撵,四皇子临出门前回眸,嘴角抽搐地看着宫人掩上殿门。
贤妃娇唤了声“陛下”,却还是被皇帝皱着眉挥退。
太和殿内转眼只剩五人,皇帝拍案怒喝,“呈上来!”
德喜拾起箭头的手倏地一抖,箭尖上刻着的“元”字,分明是太子私印。
皇帝就着德喜的手斜睨一眼,顿时雷霆震怒,将青玉镇纸重重砸在太子面前,“逆子!你竟敢残害兄弟?”
太子双膝跪行后退,龙纹常服不慎刮上金石地砖,竟“刺啦”一声撕裂。他仰头时下颌颤抖,喉结不停滚动,“儿臣冤枉!这东西…这东西定是伪造!”
“伪造?”赵晏踱步上前,“臣弟府中尚有两根,根根刻着储君私印,皇兄可要臣弟命人前去取来?”
“不!”太子豁然起身,丹凤眼慌乱扫过德喜手上的箭尖,连手都在颤抖,“我根本没在箭尖上刻私印!我……”
话刚出口,他猛然顿住,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洇湿蟠龙纹领口。
德喜还端着的手再抖,赶忙将头又垂低两分。
“好个没刻私印!”皇帝勃然怒极,眼中怒火如巨浪般汹涌,“你倒十分清楚这箭尖该是什么模样!”
太子立在原地惊惶无措,拇指长的箭头被砸来脚边,他凝目细看,箭尖上刻着的“元”字明显大了一圈,根本不是出自东宫。
“赵晏!你竟敢构陷我!”太子双目猩红,嘶吼着扑向赵晏,双手却在刚要触及他衣角时突然被拂尘缠住。
德喜擒着拂尘把手,弓着身子劝,“殿下莫要一错再错啊。”
太子猛然回首望向皇帝,却见那双龙目已凝满冰霜,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父皇,儿臣一时糊涂…”
大颗泪滴滚滚砸向地面,捶胸顿足再无一丝储君模样。
太子一认错,皇帝反而于心不忍,他冷冷扫一眼还立在原地的赵晏,心头尽是不满。
太子纵然禽兽之行,可毕竟是储君,他不该当着百官女眷的面公然揭发。
“德喜。”皇帝沉声吩咐,“封了东宫,让太子闭门思过。”
随即不悦地甩袖而去。
赵晏立在原地冷笑,父皇还是如前世一般偏袒太子。他险些丢了性命,盛怒下的惩罚就只是闭门思过。
而已。
太和殿门再次开启,众人默默注视着径直走出的两人,方才太子被拖行的情景还在眼前,锦澜王却带着婢女转眼进了金顶马车。
这马车有皇帝特许,可随意进出皇宫。
微末蜷坐在锦垫边的角落里,马车不时碾过宫道上的凹痕,午后懒阳从车帘偷偷照进来,卷着残荷香映在赵晏侧脸,莹莹的泛着暖黄。
她看着男人阖目浅眠,手指还在无意识地轻轻捻着,无声叹息。
不论重来多少次,父亲的偏心总会变成一把利剑,狠狠捅进赵晏心窝。
赵晏忽地睁眼,正逮到女子几分愁怜的目光,对视的刹那她慌忙别开眼去,隔着光柱的脸颊似染上一抹嫣红。
他慵懒地靠向金丝软枕,唇角微扬,“你说,父子离心与兄弟阋墙,哪个更可笑?”
他挑起她一缕青丝缠在指尖,细软的触感荡起心中阵阵涟漪,女子仍保持着恭敬的姿势,说出的话却令人十分火大,“奴婢愚笨。”
车窗外忽来惊雷,晴好的日头被黑云遮住大半,马车骤然停在王府门前,赵晏挥退欲上前搀扶的侍卫,径直往沁水阁走去。
微末快步追至临风廊,就见紫檀桌案上摆满了杏花酿,卫骁另抱着两坛正往案头上送,赵晏已撕碎泥封灌酒入腹。
微末垂首立在三步之外,见他腰间螭纹玉佩颤的凌乱。
那是皇帝赐给他的,那时的少年一定不会想到,这东西如今竟成了他的枷锁。
暮色渐染,案上已空了十几坛杏花酿,赵晏单手拎着酒坛痛饮,青花瓷酒盏早已不知滚去何方。
微末掌来红烛立在他案前,微风经过时火苗不安分地跳跃,她只好五指并拢着去挡。
赵晏隐在烛火暗处轻笑,“它烛根粗壮,你还怕它熄了不成?”
女子柔眉在火光的映照下细腻如丝,他看到她脖领处投下恍惚朦胧的暗影。
“王爷不知,微火易折,该小心呵护才是。”
拎着酒坛的手指骤然收紧,眼前女子竟与他记忆中的苏晚昭缓缓重合,前世种种在赵晏脑海中剧烈地翻腾起来。
那时,苏晚昭也曾对着烛火哀怜唏嘘,对他说‘世间凡微弱之物,皆该细心庇护才是。’
他胸膛起伏,重生后的一幕幕又在眼前不停闪烁,五谷绣囊、金蟒玉带、桂栗粉糕、百鸟万寿图、米公小楷……
他突然抛碎酒坛,倾身上前扣住女子挡风的手腕,微微发力,女子便顺着力道朝他扑来,他展开双臂去迎,将人稳稳接进怀中。
微末腰间素帕忽然飘落,踉跄间竟径直跌入男子胸膛,指尖不慎在他脖领抓出红痕,墨色瞳孔在她眼前如鹰隼般紧锁,扑过来的温热带着浑浊酒气。
赵晏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颊边细细描画,“卫骁,本王是不是认错了人?”
沁水阁独辟了个小院,院中挖出见方小池,小池通体以汉白玉铺陈雕砌,四周再围以十二扇青石挡板作为屏障,池底铺满火石,俨然成了一汪热气腾腾的温泉。
后山引来的泉水泛着翠绿色的光,野菜汁被混在里面,蒸腾出淡淡的涩苦味。
入水处的石壁被凿成倾斜状,恰托住微末无力抬起的右臂。
池底火石烫脚,皮肤也被灼得泛红,她才想起身,就听屏障外的声音无情传来,“时辰未到。”
她不安提了提只到胸前的贴身里衣,又将身子沉入水中。
卫骁捏着一封贴花手信送到赵晏面前的案几上,“王爷,虹霓院送出来的。”
混着苏合香的信纸上只有四个字:思念旧仆。
赵晏指尖一松,信纸就飘然落在泥土上,“再挑几个会解闷的婢女给王妃送过去。”
…
微末整日在温泉与卧房间穿梭,参汤药液灌得她小腹发胀,指尖都被泉水泡得褶皱不堪,脸色才堪堪日益红润起来。
绣金蟒那夜的紫红色云锦衣裳又被送了过来,静静躺在她床头案几上。
苏晚昭几日前解了禁,多次来沁水阁寻她,都被卫骁挡在了外头。
“微末现在是王爷一等贴身婢,王妃还是请回吧。”
她能想象出苏晚昭离去时阴郁的脸。
此后两日,虹霓院每每送来的紫参鸡汤与当归嫩羊,经银针一滚都泛出妖异的紫黑。
卫骁手背青筋暴起,“我这就去禀明王爷!”
微末轻声拦住他,“吃食经多人转手,王妃许是冤枉的。”
晨露未晞,温晴玉带着素月来到院中,素月手里提着个朱漆食盒,盛着碗琥珀色的雪梨膏。
“听闻微末姑娘时常咳嗽,我特意放了勺枇杷露,烦请卫侍卫送进去吧。”
卫骁剑鞘挑开食盒盖子,银针明晃晃插入膏体,取出时针脚却并未变色。
小侍卫信口胡诌,“侧妃恕罪,王爷吩咐,微末的吃食需经银针验毒。”
温晴玉捏着娟帕假笑,“应该的。”
钱嬷嬷盯着雪梨膏一脸狐疑,“温侧妃可不是柔善的性子。”
微末舀出一勺送入口中,“再过五日,是她的生辰礼。”
…
伤势渐愈,微末行动自如,便做起了贴身婢女的本职工作。
沁水阁内院主位处是赵晏的寝卧,西侧设有厢房两间,宽阔的庭院遍植翠竹,另一端是时刻上锁的书房,书房后蜿蜒着一条幽深小径,穿过月亮门直通一片繁茂的后花园。
她来之前,这里只有卫骁与赵晏两人。此时二人同去上朝,整个内院就只剩她一个。
因足够宽敞,她的房间被直接安置在了垂荫后的西厢房里。
她端着赵晏常服绕去寝卧,才将衣裳熏了香,檀木架上就滑下一条嵌宝腰封。
她俯身去拾,发现绣纹的丝线已些许褪色,宝石也不再莹润发亮,却被好生保管在半敞的檀木箱匣里。
镀金带扣处有被反复摩挲的痕迹,看宽度,像是未及冠的少年才会佩戴的。
封身发旧,绣样古朴,能被赵晏珍藏,或许是他姨母的遗物。
她从未见过那女子,只知她故去时,还是颇得圣宠的柔嫔。
“哟,瞧着是大好了。”
温晴玉一步跨进房门,裙摆上的珠片映着晨光熠熠生辉。
她盯着女子身上紫红色的水云锦眼角发烫。
贱婢而已,竟配得起水云锦?
身旁素月手里捧着个首饰匣子,同样面色不善地斜睨过来。
匣子被不耐地扔在桌案上,将里面的东西震得簌簌轻响。
微末挑眉,听着像是金箔一类的稀罕物件。
温晴玉护甲在匣面上流连抚摸,“你是聪明人,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三日后便是我的生辰,王爷贵人事忙,许是忘了。”
她忽然打开匣盖,露出里面摆得齐整的金叶子,金灿灿的足有几十片,“到时我要在霜华院设宴,你只需给王爷递个话,这整整一匣子…就都是你的。”
微末垂眸盯着那片映出自己倒影的金叶,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温朗然那张癫狂的脸。
“这么简单?”
温晴玉冷笑,“自然不是。”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香种,小小一块就香气四溢,“苏晚昭给你送毒,你不会不知道,现在她只想你死,不像我,只要你乖乖替我办事,我只想你活着。”
她将熏香扔在案边,“三日后将这东西熏在苏晚昭的衣料上…记住,要熏够半个时辰才好。”
微末长睫微动,这是她曾在画舫上见识过的合欢香。温晴玉是调香高手,此番怕是想送苏晚昭下地狱。
她越过香种将匣子揽来身前,状似垂涎般拿出几片托在掌心,“一句话便能换来这么多金叶子,侧妃再有这样的差事,可万万不要忘了奴婢。”
素月见状讥诮道,“装的清高,瞧你见钱眼开的下作样!”
“姐姐指尖连些金粉都沾不上,”她佯装将叶子举在眼前,上面映出她沉水一般的眉眼,“莫不是嫉妒?”
“嫉妒你厚颜无耻地勾引王爷?”
匣子被重新盖好,她忽地凑近素月鼻尖,“姐姐今日这眉似用了螺子黛,可惜王爷不在,否则定也多看姐姐两眼。”
素月瞳孔一缩,“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
慌乱间打翻案上熏香。
温晴玉朝她投来狠厉的目光,素月惊得扑跪在地连声讨饶,“奴婢见侧妃用后还剩了许多,扔掉实在可惜,这才…”
“贱婢!敢挖老娘墙角?”
温晴玉扫开匣盖,捏起一片金叶子划向素月侧脸,锋利边缘如刀般割破白皙的肌肤,鲜血顺着素月的唇角滴落在地,“就凭你清汤寡水的破烂样,还想勾引王爷?”
素月疼得捂着脸低呼,温晴玉将染血的叶子掷回匣内,唇角勾起不屑的弧度,“贱婢就是贱婢,总以为自己如花似玉像天仙一般,想攀高枝儿,也得瞧瞧自己什么德行。”
“微末姑娘,你说对吧?”
“侧妃说的是。”微末垂下眸子,恭顺的样子令人十分熨帖。
温晴玉抚掌轻笑,鬓间红魄步摇随着转身轻轻晃动。
微末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来到池边,将金叶悉数倒了进去。
满目金黄隐入并蒂莲叶的阴影下,仿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她抚摸着后肩淡去的箭痕,新生出的皮肉微微发痒,焕发着蓬勃生机。
温晴玉想用合欢香毁了苏晚昭,不知苏晚昭该如何应对?
微末回到虹霓院时,苏晚昭正愁眉孤坐在院中的秋千索上。
“微末!”苏晚昭攥着染灰的帕子扑来,“你总算回来了!王爷为何留你刺绣?他是不是很喜欢你?”
微末扶住她踉跄的身子,指尖捻去她鬓间的海棠花瓣,“王爷舍不得责罚王妃,便让奴婢代过,能以一条玉带换来王爷宽恕,奴婢纵使绣的呕血,也心甘情愿。”
苏晚昭却皱眉审视她,“只是刺绣,便再无其他?”
她在沁水阁过了两夜,苏晚昭是疑她主动勾引赵晏,行了床闱龌龊之事。
毕竟在她眼中,那男人龙章凤姿,是天下女子都该仰慕的对象。
她将人引向石桌,不经意露出昨夜刻意刺破的指腹,“王爷天人之姿,怎会将奴婢看在眼里。”
苏晚昭目光在那指腹上停留一瞬,又上下打量她一番,眼中疑色才渐渐散去,“那倒也是。”她顿了顿,“可为我探来王爷喜好?”
她取出从沁水阁带回的半块糕点,“王爷最爱桂栗粉糕。”
“当真?”苏晚昭双眸忽而迸出神采。
在将军府时姨娘便常给她做这小糕,甜糯口感她十分喜爱,是她颇为拿手的甜点。
“只是糖粉需得适量,蒸笼火候更得掐着更漏…”微末拉住苏晚昭微凉的手,“奴婢听闻小园里的月月桂开花了,王妃亲自采的桂,定能甜到王爷心坎里去。”
…
晨光中,微末挎着竹篮跟在苏晚昭身后,里面装着浅浅一层月桂花瓣。
赵晏钟爱的是秋末开花的银桂。她方才在沁水阁用的,便是储在冷窖里的存货。
月桂稍甜,再堆叠糖粉,做出来的桂栗粉糕只怕会甜得发苦。
“王妃好雅兴。”
蟒纹靴碾过满地碎桂,苏晚昭手上一抖,银剪正被卡在枝桠间。她慌乱剪落整簇花枝,回身去拾,赵晏腰间的金蟒玉带忽然刺得她瞳仁生疼。
她拾起花枝藏在身后,“妾身听闻王爷最爱桂栗粉糕,便想亲自做了送到沁水阁去…”
男人幽暗的眸子扫一眼身后端着竹筐的身影,这女人倒是满心满眼地想为她主子固宠。
也罢。索性此时他心中疑惑正层层缭绕,实在想要弄清楚,前世钟爱半生的桂栗粉糕,究竟出自谁人之手。
“那可要王妃亲手做的才好。”他弹去苏晚昭肩头花粉,“便是灶火,也半分莫要假手她人。”
“王爷可是讽刺晚昭愚笨?”话未说完,红彤彤的眼里已蓄上了泪。
赵晏绕着她发丝的手指一僵,“本王只是想尝尝王妃独一份的手艺。”
…
虹霓院的小厨房里腾起阵阵白雾,微末静静看着苏晚昭笨拙地搅动桂花汁,滚烫的新栗不时擦落鎏金灶台,满厨都是甜到发腻的微苦气。
日暮时分,苏晚昭终于捧着缠枝盘去了沁水阁,“王爷尝尝,这糖色晚昭可是熬了好多回呢。”
赵晏捏下一角送至嘴边,浓郁的琥珀糖浆裹着些许糊味在口中蔓延,桂香却一丝也没有留下。
与晨起那两块实在判若云泥。
“当真是王妃亲手所做?”他被甜得舌尖发苦。
“王爷…”苏晚昭娇嗔着将熏黑的手指送到赵晏眼前,“你瞧,妾身可是半分不曾假手她人呢。”
“王妃实在辛苦。”他忽然取下苏晚昭鬓间金簪,眼尾却睨着角落里那只乖顺的兔子,“不如明日起,她来做。”
苏晚昭看着金簪尖端指着的方向,心头忽然一酸,“可微末她…也很辛苦的。”
“王妃十指该染脂粉胭红。”他又将金簪握进苏晚昭掌心,“这等劳累活计,交给下人便是。”
苏晚昭俏脸微红,正欲反手笼住,男人却已抽手离去,竹简书卷发出的脆响惊的她心头激荡,“王爷说的是,那妾身…都听王爷的。”
赵晏端起简书细看,任由苏晚昭燥起绯红的双颊,“下月初一祈农节,皇后亲点了王妃登台祈雨。府中当夜的百谷夜宴,也一并交给王妃筹备。”
“真的?”
赵晏将写着福女的卷册放到她手边,“自然。只是王妃须得亲制祈服,方显诚心。”
离开沁水阁时,苏晚昭紧紧攥着福女卷册,全然忘了桂栗粉糕一事。
她盯着卷册上的“祈服制式”书页,仿佛看见自己站在九丈高台上受万民朝拜的模样。
栖梧国重农桑,三年一度的祈农节是举国盛事,能成为福女登上祝祷台,对女子来说是极大的荣耀。
虽只是依照旧例走个过场,可若这三载风调雨顺,苏晚昭便能得万民称颂。便是日后出入仁明殿,也有与皇后并肩而站的底气。
可惜前世登台前,她颈间南海珠串竟意外撒落一地,浑圆的珠子悉数没入了祭坛。
德妃当众发难,果断换了温晴玉去登云栖台,“如此福薄之人,怎配替万民请愿?”
苏晚昭惊乱之中反将她踩在脚下,“都是这婢子害我!”
当夜百谷夜宴灯火通明,苏晚昭却忙着在后宅暗檐下,将十根银针尽数刺进她的指尖,“你可是想踩着本妃上位?”
直到多年后她设局了结了温晴玉性命,才得知那串突然崩裂的南海珠串,原是温晴玉手笔。
“好微末…”苏晚昭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既要替我送桂栗粉糕,又要缝制祈服——”
她用力摩挲着微末指尖尚未愈合的针孔,“你这双手,可莫要像缝制绣囊时那般无用。”
微末嘴角沁着暖融融的笑,心底却藏着染血的刀,“奴婢这双手,最擅助王妃…一步登天。”
…
两女相携离开沁水阁时,赵晏微翘的嘴角骤冷。
他并不强求女子十善尽美,可这蜜糖裹着的假面,倒比直言身份低微的坦率更令人生厌。
卫骁小心翼翼地问,“王爷,这糕…”
赵晏轻甩袍袖,“赏你了。”
卫骁瞟一眼通红的小糕,忙转移话题,“温侍郎嫡女派人送来拜帖,想见王爷一面。”
“何时?”
“后日戌时末,锦江边的画舫上。”
“没空。”
方才他要那婢子每日戌时末为他送来桂栗粉糕,哪里有空再去见旁的女子?
暮色渐沉,王府库房内烛火摇曳。
苏晚昭纤细的手指抚过锦盒中层层叠放的金箔片,薄如蝉翼的金叶映着烛光,在她眸底撒下一片繁耀碎金。
她捻起一块对着烛光细看,唇角勾起魇足的笑意,“微末,你瞧这金箔可够亮?”
苏晚昭已伏在朱漆描金箱笼前挑了整一午后,早被满目瑙珀玉珠迷了眼。
恨不得将库房中宝贝悉数缝到祈服上去,便是檐角垂落的明珠络子都想拆了做裙裾缀饰。
“王妃好眼光,可这金箔太亮…”
管家手中黄铜钥匙扣盘不安轻响,他望着案头堆成小山的绸缎珍珠与缠枝金叶,喉头滚动,
“祈谷节意在祈求年谷顺成,往年祈服常绣以黍稷麦菽,缀些草编穗子方显…”
“闭嘴!”苏晚昭冷目呵斥,腕间翡翠镯子撞在朱漆箱笼上峥然作响。
她将金箔贴在胸前比划,面上透着潮腻的艳红,“本妃是万民仰望的福女,怎能穿得似如农妇般寒酸?”
“温晴玉那贱人既敢肖想侧妃之位,本妃偏要教她知晓,什么才是正妃仪态!”
德妃宫里的咏荷姑姑晌午时到访,要苏晚昭为温晴玉备下“最敞亮”的东侧院,下月初三便要迎新人入府。
苏晚昭咬牙砸碎满室瓷器,十根指甲悉数崩断。
此时如受了刺激一般整个人都游走在亢奋边缘。
“王妃说的是。”
赵叔垂首退至阴影下,暗沉的眸子盯着地面再不挪移半寸。
微末捧着珍珠匣子上前,“南海贡珠虽小,胜在圆润如月,嵌在祈服裙摆上,定能衬得王妃步步生辉。”
苏晚昭抓了一把珍珠撒在案上,圆滚滚的珠子骨碌碌滚向四方,“不够!”
她突然攥紧掌心,残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我要整件祈服缀满金箔!连袖口的暗纹都要用贡珠勾边!”
她突然转身揪住微末的衣襟,“若祈服不如温晴玉那贱人的华贵,我便剜了你的眼珠子镶上去!”
微末踉跄半步,面上却无半分惊惶,“奴婢听闻温姑娘的华服只用了蜀锦,金线也是寻常的赤金,怎比得上王妃的贡珠和御赐金箔?”
她弯腰将珍珠拾起,一颗颗擦拭干净,“只是金箔厚重,若缝制不当…”
“我不管!”苏晚昭忽而扯出半匹诱粉色金丝孔雀烟罗,在薄如蝉翼的料子上猛地一抓,“五日内必须缝好!”
赵叔提灯凝望两女离去的背影,忽觉那些金箔玉珠贴在这位新妃身上,堆砌出的不是满身福泽,而是催命的锦绣剧毒。
微末抱着一摞孔雀烟罗回到下人房,正遇钱嬷嬷站在院中叉腰训人。老槐树上绑着晾衣绳,素纱寝衣湿落落地滴着水,在青石砖上流出蜿蜒的水痕。
“小蹄子们皮痒了?这贡缎要搓出毛边,仔细你们一身贱骨头赔不起!”
钱嬷嬷手中撑衣杆抽得震天响,扭头看见微末,混着皂沫的湿手往围裙上一抹,“哟,野鬼终于舍得回窝了?”
墙根下捶打衣裳的婢子们嗤笑出声,
“怕是给王爷暖床暖得骨头都酥了…”
“瞧那缎子上的金线,蹭得她袖口都发亮呢。”
“作死的玩意儿!”钱嬷嬷抡起撑衣杆砸进水盆,溅得众人满脸沫子,“再嚼舌根,今晚都滚去刷夜香桶!”
微末垂眸扫过孔雀烟罗的褶皱,任由淬毒的目光将她穿透,沁水阁那两夜,倒让她成了众矢之的。
钱嬷嬷扯着她钻进黝黑的下人房,接过她捧着的料子扔了满塌,“这两日死哪去了?当真给王爷暖床去了?”
她解开束发红绳,乌黑墨发披了满肩,“嬷嬷觉得呢?”
钱嬷嬷嗤笑着捏她干瘪的胸部,“就你这搓衣板?给王爷当脚垫都嫌硌得慌!”
微末忽然面色潮红,被满室尘灰呛得直咳,绯红从脖领蔓延上耳尖。
钱嬷嬷伸手给人顺背,“你为你家王妃连命都豁得出去,还能存着那样的心思?那些个小蹄子,老婆子明日…”
“我当真存了那样的心思。”微末忽然抬头,眼底隐着孤白的月光。
钱嬷嬷满布皱纹的手猛地一滞,浑浊的眼珠几乎瞪出眼眶,“你说什么浑话?”
她握住钱嬷嬷颤抖的双手,“若不搏,如何翻身?”
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老嬷嬷反捏住她冰凉的虎口,“小姑奶奶,那男人身边可连个婢子都没有,你若惹他厌烦,只怕要乱棍打死…”
“我不怕。嬷嬷可愿助我?”
微末肃然的神色让钱嬷嬷一惊,“你说。”
…
次日一早,钱嬷嬷起身便看到案边缝衣裳的身影,她上前拽过她的手腕,“你跟嬷嬷交个底,当真要这么做?”
“是。”微末答得干脆。
“可王妃若发觉…”
“嬷嬷安心。”她将绣针在发间蹭了蹭,“咱们捧着她固宠,她怎会发觉?”
钱嬷嬷闻言点头,“行,那你只管顾好自己,那女人可不是什么好鸟!”
推门而出时,红日才刚刚露头。
几个婢子正猫在檐下交头接耳。
“大亮了还不起身,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她昨夜抱的那几匹缎子,怕不是从库房顺回来的…”
“烂舌头的小娼妇!”钱嬷嬷挑起衣杆砸过去,娇呼声震得晾衣绳上的绸缎簌簌发抖,“人家主子会做桂栗粉糕讨王爷欢心,你们若行,老婆子也管你们叫主子!”
“嬷嬷是说,王妃这般盛宠,全是因那粉糕?”小婢女躲过衣杆高声询问。
“我何时说过?”钱嬷嬷横她一眼,“敢僭越主子,我看你们都活腻了!”
当日午后,整个王府的女婢都炸开了锅。
王爷最爱桂栗粉糕在众女口中疯传,王妃就是因为这糕才成了福女,还得王爷万千宠爱!
“听说了吗?王妃昨日亲做的粉糕,王爷一气儿吃了三碟!”
“难怪沁水阁昨夜亥时才熄灯,原是在等王妃的糕点?”
“可不是!就连王妃的贴身婢女都得了青眼,昨儿还赏了孔雀烟罗呢!”
“方才我偷偷去了小园,你们猜怎么着?”小婢女搓着衣裳一脸神秘,“花枝子都秃了!再不下手,枯枝你们都抢不到!”
钱嬷嬷拎着捣衣杵踱过廊下,状似无意地插话:“王妃祖传的手艺,凭你们也敢肖想?你们若有本事让主子多吃半块糕饼,老婆子明日也跪着给你们浣衣!”
赵晏向来是决绝的性子。
否则怎会任由苏晚昭被欺凌多年。
此人从不沉沦情爱,她努力半生,也只让苏晚昭走进他的生活,得到他的欣赏与尊重,却从未打开过这男人的心。
他只是觉得,典雅庄重、通权达变的苏晚昭可堪王妃与皇后之位,仅此而已。
苏晚昭久立在门前,顾盼自怜地念着,“微末,王爷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微末将人扶回房中,“王爷方才不是待姑娘极好?怎会生气。”
“可他怎么突然就走了?”
“王爷定是有事在身。”
她拿起玉梳为苏晚昭篦发,“姑娘只需保持本心,定会与王爷琴瑟和鸣的。”
“真的吗?”苏晚昭眼眸发亮。
“嗯。”微末点头,篦子行至发稍时缓缓停住,“世人虚伪,唯有真性情最是难得,姑娘本性烂漫,王爷定会欢喜。”
…
夜幕时分,宫里送来十二抬红妆。
微末苍白的指尖划过上面的鸾凤和鸣图案,想起前世,苏晚昭就是用这样美丽的盒子,装走她七个月大的孩儿。
“微末!”
珠帘轻响,苏晚昭环佩叮当地扑来,珠翠流苏扫过她的脸颊,“幸好有你。”
温热气息扑在耳后,激起微末满身寒栗。
她下意识护住小腹。
“怎么了?”苏晚昭问。
微末恍惚,点了妆的苏晚昭精致动人,尚未变成那个善妒狠厉的皇后。
她摇头,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苏姑娘。”
两人回身去看,是卫骁。
苏晚昭眼角含笑上前两步,“卫骁,是不是王爷唤我?”
卫骁侧身让路,“宫里的训话嬷嬷到了,王爷请姑娘过去。”
苏晚昭闻言脸色煞白,扭头拉住微末小臂,“微末,怎么办,我害怕…”
微末将她双手攥进掌心,“姑娘莫怕,王爷也在,定会顾及姑娘的。”
苏晚昭这才绞着帕子跟去了赵晏的沁水阁。
栖梧国凡女子出嫁,前夜都要听母亲训话,苏晚昭是孤女,皇后便派来嬷嬷,以国母身份充当这一角色。
内容大致是先以三从四德耳提面命,再提出问题要女儿回答。按照习俗,问题也大多是若夫君纳妾,若妾室邀宠,若无所出云云。
苏晚昭也是知晓的,但她不知该如何体面作答。
前世她反复去教,苏晚昭虽因紧张失仪,却也算勉强过关。
此时她闭口不言,一切任由她自行应对,赵晏会在场,也好叫他亲见,没了伪装的苏晚昭,究竟是何本性。
三人走进月洞门便飘来薄荷香,赵晏执卷端坐于亭中,一旁正立着个宫装打扮的老嬷嬷。
往亭中去时,苏晚昭的鞋尖不慎勾到裙裾,整个人扑进微末怀中,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姑娘且安心。”微末扶正她鬓间摇摇欲坠的凤簪,“嬷嬷问什么,便‘如实’答什么。”
众人目光皆凝聚苏晚昭一身,微末瞥见赵晏面上一闪而逝的疑惑。
刘嬷嬷捧着玉牒上前,“王妃万福。老奴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为王妃训话。”
苏晚昭乖顺跪在事先备好的软垫上,刘嬷嬷便训道:“今汝将为人妇,须谨记三从四德。贞静自守、以夫为纲…”
天色渐暗,刘嬷嬷终于将王妃玉牒交于苏晚昭手中,“王妃明艳,与王爷极为般配。”
“真的吗?”苏晚昭脸颊泛红,将玉牒转给微末,羞赧地低下头去,“晚昭…自是配不上王爷的。”
嬷嬷含笑问:“请王妃示下,若王爷执意纳侧妃,当如何自处?”
“自是…自是…”苏晚昭突然转头看向亭外的微末,少女垂首立在稀薄的月光下,手中托盘里的玉碟映出惨白的光晕。
“晚昭?”赵晏屈指敲在桌案边缘,脆响惊起阵阵鸟鸣。
“自然是…”苏晚昭咽下喉间酸涩,“该为妹妹备下最敞亮的东侧院。”
“王妃大度。”刘嬷嬷满意道,“若遇侧妃邀宠,当如何?”
“自当…自当以家法论处。”她忽然攥紧帕子,“那等狐媚惑主的,合该跪在祠堂…不,晚昭是说…”没来由的慌乱使她肩线都在颤抖,“该规劝妹妹守礼。”
刘嬷嬷拧眉,眼中蓄起些许不满,用余光瞥一眼还端坐着的赵晏。
赵晏也皱眉打量苏晚昭,手中书页随着微风翻飞作响。
“若王妃三年无所出,当如何安排子嗣一事?”
“不…不能过继…该广寻名医为我瞧病!”苏晚昭突然抓住螺纹袖口,“庶出子女皆是旁人的孩儿,我…我…”
“王妃慎言!”刘嬷嬷登时大怒,“王妃身为正房嫡母,怎能唤王爷的子嗣为‘旁人的孩儿’?”
苏晚昭仓皇后退,撞倒一旁的鎏金香炉,香灰撒落在地上腾起阵阵白烟。
“且王妃方才所说‘家法论处’,可知这四字牵扯甚广?王妃暴戾行事如何能给后宅一片安宁?难道不知十年前的陈贵妃便是用这家法——”
“嬷嬷。”赵晏突然压下手中书卷,“夜深了。”
刘嬷嬷猛然噤声。
十年前的仲夏,陈贵妃正是用这家法将德妃胞妹活活鞭死,而面前这位冷面王爷,自幼便与姨母感情甚笃。
“老奴失态。”她扯出娟帕拭汗,赵晏近日风头正盛,太子也要避其锋芒,她不敢表露出半分不恭,“眼下事毕,老奴告退。”
“嬷嬷可还忘了什么?”
刘嬷嬷顿在原地,恍然道,“王妃贤良淑德,老奴恭祝王爷与王妃举案齐眉,鸾凤和鸣。”
赵晏如鹰般的眼神扫过,“送嬷嬷。”
待刘嬷嬷走远,苏晚昭当即泄了全身力道瘫坐在地,两行热泪滚滚而落。
赵晏碾出杯中半截茶梗,忽然记起前世微末故去,腹中便怀着他的长子,遗憾竟贯穿两世,“这便是你的如实作答?”
“晚昭只是…只是…”苏晚昭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微末跪地去扶,短小的粗麻袖子几乎退至手肘处,恰露出手腕上拇指大的烫疤,“姑娘胆小,近日又时常梦魇,方才定是魇着了。”
赵晏瞥见那烫疤,想起那时为她敛尸,她苍白着一张脸,指节上曾布满斑驳繁复的划痕。
“对!”苏晚昭掩面啜泣,“晚昭总是梦见血淋淋的婴孩追着我索命…”
“既是身体不适。”赵晏端起书卷遮住面容,“明日大婚便从简,你也好生休息。”
苏晚昭突然膝行上前,凌乱的手泼翻赵晏手边茶盏,“王爷信我!晚昭盼了许久的大婚,怎能从简?”
赵晏忽然感到陌生,前世无论如何,晚昭总会端着贵女的仪态,何曾这般失态过?
“退下吧。”他不知为何没了兴致,淡淡道。
苏晚昭紧咬下唇,不敢置信地看过去,却只看得到冰凉的卷书。
微末素手擦去她脸上肆虐的泪珠,“姑娘莫哭,仔细哭坏了眼睛。”
“微末。”赵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好生照顾你家姑娘。”
暮春残阳斜打在锦澜王府匾前的红花上,温晴玉的嵌珠雀翎轿帘被十二对鎏金宫灯衬得华光溢彩。
虽不及正妃八抬鸾轿那般宏大,但轿帘上的孔雀翎羽早已越过其他亲王侧妃的入府礼制。
德妃特意将宫贡的蓝孔雀尾羽劈成缕丝,缝进她喜轿的垂帘上。
“落轿——”随着司礼太监一声唱和,温晴玉凤冠霞帔地下轿,径直跨向正门的朱漆门槛。
喜婆上前欲拦,“侧妃入府,该去偏门——”话未说完,就被温晴玉身边的素月狠狠拍了手背,“多嘴!”
喜婆手捧赤金茶盘讪讪退下,就见温晴玉的大红踩堂绣鞋在青石阶前堪堪停住。
苏晚昭着一袭软罗红裙堵在门前,“妹妹入府,倒是比我更风光。”
她目色如血般去瞧温晴玉鬓间的衔珠凤钗,那是德妃大婚时太后赏的,如今竟戴在温晴玉这侧妃头上。
温晴玉无声对立,两女似在看不见的刀光剑影里搏命厮杀。
“既是纳侧妃,便走该走的门。”赵晏身上的喜服寻常又朴素,随意坐在喜堂正中道。
温晴玉甩袖回轿,从偏门回来时,喜婆递去茶盘的手却又迟迟僵在空中。
那本该跪敬主母茶盏的新人,此刻正端着德妃赐的翡翠如意昂首而立。
庭院里昏红的灯笼骤亮,将温晴玉赤红的盖头映得宛如凝血。
苏晚昭坐在主母位上死死攥着掌心,“妹妹为何迟迟不敬茶,难不成是想做没名没分的通房吗?”
温晴玉咬唇将如意塞进素月手中,取来敬茶跪地,苏晚昭浅尝一口便悉数泼在温晴玉脚边的砖面上,溅起的茶渍滴滴崩进温晴玉袜口。
“妹妹如今也是王爷的人了,该处处顾及王爷体面,鹤鸣山上那番做派日后还是收敛点好。”
温晴玉凤眸狠狠瞪过去,知晓对方是讽刺她鸠占鹊巢,又遭雷劈。
她当即反唇相讥,“姐姐当以身作则,旁人才能有样学样。”
赵晏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满室脂粉气搅得他心头烦闷,索性起身离去。
“王爷!”温晴玉扯下头上红绸去追,“今夜是玉儿的洞房花烛。”
“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新郎离席,场面顿时尴尬至极,丫鬟喜婆悄声退下,只剩两女面面相觑。
“你可满意了?”温晴玉厉声质问。
苏晚昭不疾不徐地起身,“妹妹说笑,你我妻妾之别,妾室本就该听主母训诫,有何不妥?”
“哼!”温晴玉将案上茶盏拂了满地,“苏晚昭,咱们走着瞧!”
…
锦澜王府今日诸事繁忙,不但要迎侧妃入府,还要举办百谷夜宴。
院中红绸仓皇撤下,原本摆着妆笼彩礼的庭院被悉数换成了迎宾的桦木桌椅。
微末捧着谷酒穿过游廊时,正听到温晴玉新提的婢女叉着腰训人,“侧妃的福枣怎么还不送来?你们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这名叫素月的婢女倒比翠柳厉害跋扈许多。
百谷夜宴是为庆祝祈农节圆满落幕,但今年的仪式充满惊悚,意外频出,众人皆蔫头低语,兴致不高。
苏晚昭在上首位处如坐针毡,总觉有人不时朝她递来讽刺的目光。
她有心离席,正欲起身时就听门外有太监高唱:“圣旨到!”
微末明显看到苏晚昭的娇躯随之一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司天监正奏,祈农节皆因苏氏晚昭、温氏晴玉失仪中断,乃至天象大凶。着王妃苏氏、侧妃温氏即日起闭门抄录《祈天令》千遍,七日内上交大祭司于太庙焚祭,以安天神众怒,逾期不效,褫夺封诰。钦此!”
传旨太监话音刚落,满庭皆哗然。
山洞内的言论再被翻出,这二女恐怕当真是煞星转世,否则司天监怎会窥见天象大凶?连陛下也龙颜大怒?
赵晏合手接过圣旨,“有劳德喜公公。”
德喜哈着腰凑近道:“王爷明鉴,两位娘娘为这事儿险些在垂拱殿打起来,奴才实在插不上话…”
赵晏取出一块金砖递过去,“公公费心。”
待德喜走后,有官员壮着胆子质问,“好好的祈谷节却被王爷两位女眷搞得乌烟瘴气,还请王爷示下,我等回了郡县该如何同百姓解释?”
“不错!下官的平远县本就土地贫瘠,若此事宣扬出去,人心惶惶,还有谁愿意顶着烈日勤恳播种?”
“王爷腰缠万贯,自是不忍苛责夫人,但受苦的可全是底层百姓,王爷不能坐视不理啊!”
众人七嘴八舌,将苏晚昭与温晴玉推上风口浪尖。二女为那荣耀福女争得头破血流,如今弄巧成拙,反让自己声名狼藉。
两人被围在中间脸色涨红,温晴玉更是生生掰断了新戴的汉白玉簪。
微末躲在人后不言不语。
其实后三年栖梧国风调雨顺,不说粮满爆仓也算小有结余,只是那场暴雨惊坏了这些官员的心。
“本王每年出黄金万两。”赵晏卷起圣旨交到卫骁手中,“以供百姓田间耕种。锦澜王府愿与诸位大人共进退。”
万两?黄金?还是每年?
三年那可就是三万两,黄金!
一亩官田加上源种、租税、肥料、耕牛,每年约一两银子,万两黄金可供十万亩田地整年的费用。
整个栖梧国也没有十万亩黑土,这万两黄金根本用也用不完。
锦澜王实在财大气粗…
果然金子最能堵人嘴,众人当即愕然收声。
夜宴草草收场,三十六盏雕粟花灯尽数熄灭。
温晴玉在赵晏身后亦步亦趋,“王爷,怎能这样便宜他们?那可是三万两黄金!”
赵晏猛地止步,周身寒意令温晴玉不自觉一抖,“那不如将你焚了告慰上天?”
温晴玉一头栽进男人仿佛淬着毒的眼眸里,凉风拂动间心头不停震颤。
“你命翠柳毁那串子时,可曾想过今日?”
他想起仪式当日温晴玉用指甲去勾缠五彩丝线,若非今生那婢子伶俐,只怕早被她二人挫骨扬灰。
温晴玉被激起一身粟粒,颤声道:“我…我没有,都是那贱婢…”
赵晏心头邪火猛地上窜,螭纹玉佩在掌心摩挲翻转,“回房抄书去。”
他甩袍离去,身影转眼没入黑暗。
卫骁疾步跟上时,忽听主子声线暗哑,“带她同来。”
小侍卫无需思考,回身拎起微末衣袖几步便没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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