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禾穗宋怀谦的武侠仙侠小说《小妾成长史禾穗宋怀谦》,由网络作家“惜言兮”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那少年约莫七八岁模样,身上粗布衣裳沾满泥污,头发乱蓬蓬地遮住大半张脸,唯有一双眼睛在火光下亮得惊人。董书砚刚要开口询问,少年却像受惊的兔子般瑟缩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破陶罐。“别怕,我不是坏人。”董书砚喉间溢出温声,匕首削下半块滋滋冒油的鱼肉递过去,“吃点东西吧。”少年盯着鱼肉,喉结上下滚动,却固执地抿着嘴唇,脊背紧贴着布满青苔的砖墙,沾着泥垢的手指死死抠住墙缝。董书砚将鱼肉裹进新摘的芭蕉叶,刻意放缓动作推到三步开外。少年盯着那块热气蒸腾的鱼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克制住扑食的冲动。直到董书砚转身添柴,身后骤然响起急促的吞咽声,混着骨头被嚼得咯吱作响的脆响,连芭蕉叶都被啃出细碎的破洞。摇曳的火舌舔舐着董书砚的侧脸,他瞥见少年怀里鼓起怪异...
《小妾成长史禾穗宋怀谦》精彩片段
那少年约莫七八岁模样,身上粗布衣裳沾满泥污,头发乱蓬蓬地遮住大半张脸,唯有一双眼睛在火光下亮得惊人。
董书砚刚要开口询问,少年却像受惊的兔子般瑟缩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破陶罐。
“别怕,我不是坏人。”董书砚喉间溢出温声,匕首削下半块滋滋冒油的鱼肉递过去,“吃点东西吧。”
少年盯着鱼肉,喉结上下滚动,却固执地抿着嘴唇,脊背紧贴着布满青苔的砖墙,沾着泥垢的手指死死抠住墙缝。
董书砚将鱼肉裹进新摘的芭蕉叶,刻意放缓动作推到三步开外。少年盯着那块热气蒸腾的鱼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克制住扑食的冲动。
直到董书砚转身添柴,身后骤然响起急促的吞咽声,混着骨头被嚼得咯吱作响的脆响,连芭蕉叶都被啃出细碎的破洞。
摇曳的火舌舔舐着董书砚的侧脸,他瞥见少年怀里鼓起怪异的弧度,随着少年急促的喘息微微起伏。
还没等他开口,庙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少年脖颈暴起青筋,如惊弓之鸟般慌乱地扑过来,指甲深深掐进他小腿:“他们追过来了!求求你,救救我!”
董书砚瞬间扣住少年后颈,将他像拎小猫般塞进蛛网密布的供桌底。褪色帷幔刚落下,他便抄起沾满苔藓的枣木棍,故意打翻了酒瓮,刺鼻的酒液泼溅在衣襟,他跌跌撞撞地扑向庙门,活脱脱一个烂醉如泥的酒鬼。
“轰!”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震落梁上积灰。
“吱呀——”腐木门呻吟着打开,门外四五个凶神恶煞的汉子举着火把,领头的刀疤脸目光在庙里逡巡:“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崽子?他偷了爷的东西!”
“没、没瞧见……”董书砚扶着门框干呕两声,酸臭的酒气扑面而来。
刀疤脸啐了口唾沫,往后退了半步:“晦气!”
等这群人骂骂咧咧走远,供桌下却没了动静。董书砚掀开帷幔,只见原本躲在下面的少年双眼紧闭,已然晕了过去。一卷用油皮纸包裹的账册从他怀中滑落,边角还沾着暗红的血迹。
董书砚蹲下身,在少年鼻下探了探,确认还有气息后,才小心翼翼地将人从狭小的供桌下抱出。他把人轻轻放在角落的干草堆上,又解下外衫盖在少年身上。那本账册被重新裹好,塞进干草深处,又用几片枯叶随意遮掩,直到看不出丝毫痕迹,才稍稍松了口气。
董书砚倚着斑驳的神龛打盹,始终保持着半睡半醒的警觉。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好在一夜无事,黎明的曙光终于穿透了庙宇的阴霾。
晨光照进破庙时,少年睫毛轻颤,董书砚连忙递上水囊,少年干裂的嘴唇贪婪地凑向水囊的出口。“他们...还会来吗?”少年声音沙哑如砂纸,透着深深的恐惧与不安。
“别怕,我们先离开这里。只要进了青州城,就没人能伤着你了。“董书砚半揽住少年单薄的肩膀。
话音未落,少年突然疯狂挣扎起来,眼眶瞬间涨得通红:“不去!我不去青州城!”
破碎的呜咽里,藏着比夜色更深的恐惧——这座即将投奔的城池,正是少年噩梦开始的地方。
原来,陆昭本是青州城赫赫有名的盐商陆离独子。青州知府徐远山与当地盐商暗中勾结,做起私盐买卖的勾当。陆家虽世代经营盐铁生意,但因私盐泛滥,生意日渐艰难。徐远山盯上了陆家在盐道上的人脉与资源,以丰厚利益为诱饵,哄骗陆昭的叔父加入。
叔父鬼迷心窍,瞒着陆昭父母,利用陆家的商船替徐远山运送私盐铁矿。陆昭的父亲偶然发现仓库里的异常账本,正要质问叔父,却被叔父先一步告知了徐远山。为了灭口,徐远山决定斩草除根。
那个暴雨倾盆的深夜,雷鸣电闪照亮青州城的街道。知府的衙役们身着普通家丁的服饰,脸上蒙着黑巾,如恶狼般冲进陆家宅邸。
陆昭的父母将他藏进暗格,塞给他一块玉佩与一本账簿,让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
凄厉的哭喊、愤怒的呵斥、求饶声混着刀剑的碰撞声,在暴雨中撕扯着陆昭的神经。
“哐当”一声,青花瓷瓶被踢翻,碎片迸溅的脆响让他牙齿打颤。重物倒地的闷响接连不断,惨叫声刺破雨幕,直到最后一丝声息消散在滂沱大雨中。陆家宅邸陷入死寂,唯有雨声依旧。
待周遭彻底归于寂静,陆昭的手不住颤抖着推开暗格。刹那间,浓重的血腥气裹挟着雨水的寒意扑面而来。
月光之下,父母的尸体泛着青白之色,母亲面容定格在凄厉的尖叫瞬间;父亲的指尖深深抠进青石板;而叔父歪倒在角门的阴影里,嘴角还残留着未来得及消散的惊恐神情。放眼望去,小厮仆妇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就连平日里温顺的狸猫,此刻也倒在回廊之下,尾巴被斩断,脖颈处的伤口触目惊心。
陆昭强忍着胃部翻涌的不适,颤抖着换上仆妇之子的粗布衣裳。他用衣襟狠狠抹了把脸,将玉佩和裹着油纸的账簿塞进怀里,踉跄着跌进雨幕。
次日天明,朝阳初升。大街小巷一夜之间贴满了悬赏榜,鲜艳的朱笔大字格外醒目。衙役们举着告示,扯着嗓子在街巷间穿梭吆喝:“陆家惨遭匪盗劫杀,现全城缉拿凶手!凡提供线索者,赏银百两!”
陆昭缩在围观人群里,身旁的老妇踮脚张望,嘴里喃喃:“陆家世代行善,怎落得这般下场......”话音未落,便被身旁汉子拽着胳膊拖走,粗粝的咒骂声消散在喧闹中。
远处茶楼飘来的说书声忽远忽近,正讲着“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引得众人哄堂大笑。陆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血肉模糊的疼痛中悄然转身,融进了人潮深处。
陆昭刚拐进潮湿的巷口,腐叶混着雨水的腥气扑面而来。还未等他辨清方向,一只粗糙的手突然从背后捂住他的口鼻。
董府厅堂里已聚满了人,众人神色各异,交头接耳,皆是为了商议后续的诸多事宜。
董婉扶着董母到厅堂主位坐下后,快步走到宋怀谦身旁坐下,神色凝重道:“禾穗伤得太重了,实在不宜挪动分毫。如今她的状况,稍有颠簸,便极有可能加剧她的痛苦。这丫头也是命大,硬是咬牙坚持,等到了你赶过去。”
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接着说道:“我想在娘家呆几天,一来禾穗是为了救巧姐儿他们才落得这般重伤,我实在放心不下她,想守在一旁,能第一时间照应;二来也想着和家中父母兄长们仔细商议一下后续请医寻药的事儿,毕竟王府人脉广些,多些人出谋划策,说不定能更快找到治好禾穗的法子。敬之,你看我这想法可妥当?你要是觉着不妥,咱们俩再合计合计,怎么安排才最有利于禾穗养伤。”
宋怀谦思索片刻,果断地对身旁的阿彻说道:“阿彻,你速速回王府,向母妃说明缘由,并转告她世子妃需得暂且留在蕫府。”
阿彻闻言当即拱手领命,转身如一阵疾风般匆匆离去。
董婉看着阿彻离去的背影,微微松了口气,眼中溢满感激,“敬之,多谢你能理解我。禾穗这丫头太可怜了,我若不尽心,实在难安。”
宋怀谦轻握住董婉的手,温柔安抚道:“婉婉心地善良,此举亦是应当。禾穗于咱们有恩,我自当全力支持你。在董府若有任何需要,尽管派人回王府告知我。”
董婉微微点头,眼中泛起一丝暖意。
这时,玄霄冲着躺在地上的母犬突然呜咽了一声,这突兀的动静瞬间引得众人一阵紧张。
董景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身着的湖蓝交领长衫满是褶皱,衣角还沾着灰尘,头发略显凌乱,整个人看上去委顿又憔悴。他似乎有话要说,可满心的懊悔与自责,像块大石头般哽在喉咙,让他一时难以出声。
董景逸埋着头,声音沙哑:“都怪我……若不是我抱来玄霄给巧姐儿显摆,也不会……”他的话语被悔恨截断。
他们所在的园子,平日里被拾掇得极为整洁,枯枝败叶皆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地上唯有一些零散的落叶和拇指大小的鹅卵石,这看似整洁的环境,此刻却成了困境。四下里竟找不到一件趁手的工具能用来驱赶母犬,若不是禾穗拼尽全力死死抱住母犬,董景逸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是否还能这般安然地跪在此处。
他们身处的园子,往昔一直被精心拾掇,平日里连一片枯枝败叶都难寻踪迹,地面上只有些零散飘落的树叶,以及星星点点拇指大小的鹅卵石,本是一派整洁有序的景象。
可谁能想到,这看似规整的环境,在危机来临时却成了极大的阻碍。当时,四下里目光所及,竟愣是找不到一件能顺手用来驱赶母犬的工具。
若不是禾穗当时拼了命,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发狂的母犬,董景逸光是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凉,根本不敢想象,自己是否还能这般安然无恙地跪在这里......
“你这孽子,平日里上蹿下跳、没个安生也就罢了,今日竟险些害了你兄弟姊妹!”董书佑怒目圆睁,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脸庞因盛怒涨得通红。
他几步疾跨到董景逸面前,动作又急又猛,带起一阵风,右手高高扬起,大有狠狠教训这不省心儿子的架势。
“爹,我……”董景逸脑袋垂得低低的,他嗫嚅着,满心的愧疚如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让他连抬头直视父亲目光的勇气都消失殆尽。
就在董书佑那饱含怒火的手掌即将重重扇在董景逸身上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拦住了他。这只手像是一道坚固的屏障,阻断了这场即将降临的惩罚。
宋怀谦和声劝道:“孩子本也是无心之举,好在如今孩子们都平安无事。逸哥儿年纪还小,心智尚未成熟,况且方才事发之时,他还帮着铄哥儿,将兄弟姊妹们紧紧护在身后呢。经历了这次的事儿,往后做事,他自然会多几分谨慎,多思量思量后果的。”
“二表哥可勇敢了,一直想去帮禾穗姐姐,只是被四表哥拦下了。”巧姐儿稚嫩的声音陡然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董书佑闻言,原本因盛怒而紧绷的神色微微一滞,目光从董景逸低垂的脑袋上移开,转而看向巧姐儿。
巧姐儿站在一旁,身形小小的,眼睛却亮晶晶的,她那番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瞬间激起层层涟漪。
众人的目光让蕫景澄如芒在背,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般,干涩得发不出半点声音。心里头更是乱糟糟的,又羞又恼,没想到自己阻拦董景逸的事儿竟被巧姐儿这般直白地说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董景澄身上,让他顿感如芒在背。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辩解些什么,可喉咙却像被一团干涩的棉花紧紧堵住,无论怎么用力,都发不出哪怕半点声音。心里头更是乱糟糟的,又羞又恼,没想到自己阻拦董景逸的事儿竟被巧姐儿这般直白地说了出来。
董景逸听了巧姐儿的话,原本低垂的脑袋微微抬起了些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巧姐儿的感激,也有对董景澄的复杂情感。他呐呐开口:“巧姐儿……”声音微弱,却饱含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宋怀谦瞧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心中不禁微微叹了口气。他深知,亲人间的矛盾若是处理不好,便会如同一颗颗尖锐的石子,卡在亲情的缝隙里,日积月累,伤了彼此的心。
宋怀谦拍了拍董景澄的肩膀:“澄哥儿,我知道你本心是好的。只是在那紧急关头,这事儿的处理方式或许欠妥了些。但大家都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有了误会,坦诚说开了才行。”
廖管事原本正忙着手头事儿,听闻声音抬起头来。在禾穗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和声说道:“既然是吴嬷嬷安排的,那就进来挑吧。”说着,他抬手冲一旁招了招,唤来一个仆妇,正是钱嫂子。
钱嫂子一路小跑过来,脸上堆满了笑意,先向廖管事行了个礼,而后目光落在禾穗身上。
廖管事低声吩咐了几句。钱嫂子一边听,一边不停地点头,听完脸上的笑容愈发亲切,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快走几步来到禾穗面前,热络地说道:“哟,这新来的姑娘看着可真俊。”说着,她伸手轻轻拍了拍禾穗的胳膊,“姑娘别怕,咱们府里的规矩虽说严,可对底下人也是实打实的好。”
话落,钱嫂子转身,脚步轻快地朝存放衣物布匹的库房走去,还不忘回头招呼禾穗,“来来来,跟我走,这挑衣裳啊,可得挑仔细咯。”
春桃一听,赶忙伸手拉住禾穗的胳膊,紧紧跟了上去。
库房内窗明几净,地面光可鉴人,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一片片规整的光影。
靠墙处,一排榆木衣柜整齐排列,柜门半掩,里头的衣物按颜色、款式规整挂放,连衣架间距都似经丈量,毫无差池。另一侧的多层置物架上,布匹叠得方方正正,素色粗布与暗纹绸缎分区明晰,色泽柔和,质地细腻。
库房一角,几个藤编箱子摆放得整整齐齐,箱盖紧闭,其上的铜锁泛着冷光。箱子旁,鞋柜里的布鞋成双成对,鞋面花纹规整,显然常有人打理。墙上挂着的荷包,被丝线串起,排列成整齐的一列,花朵、飞鸟图案栩栩如生,色彩搭配和谐。
整个库房秩序井然,每样物件都似在诉说着府邸的殷实与讲究。
钱嫂子领着二人来到存放丫鬟衣裳的架子边上。她一边翻找,一边细细说道:“咱们府里,向来都立着规矩,新丫鬟头一回领取衣裳,能有六套呢。挑的时候,可得上点心,专拣那合身又耐穿的选。”
话落,她利落地抽出一件浅蓝色的粗布麻衣,在禾穗身前仔细比划起来,口中解释道:“瞧这麻料的,夏日里穿着透气得很,身上不容易生痱子,最是舒坦。”
紧接着,她又挑出几件样式差不多、颜色却各不相同的衣裳,有清新浅绿,还有素雅米白,无一不是适合夏日,看着就让人觉着清爽的色调。
禾穗伸手接过衣裳,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略带粗糙却十分凉爽的布料,眼中满是欣喜。她还没穿过这样新,这样好的衣服。
禾穗的目光在衣裳间来回游移,每一件都让她爱不释手。犹豫再三,终于选定了六件新衣。
禾穗把六件新衣紧紧抱在怀里,满怀欢喜,竟一时不知该先穿哪一件好,只觉幸福得有些眩晕。
钱嫂子轻轻拍了拍禾穗的肩膀,又领着二人细心挑选好贴身的衣物和鞋袜,细细叮嘱了几句诸如“这麻料衣服头回穿得轻点揉搓脏了要用清水及时浸洗”之类日常穿着的注意事项。待确认禾穗都听明白后,才领着禾穗二人前往廖管事处。
钱嫂子带着她们来到廖管事的司房。廖管事从堆积如山的账册中抬起头,递来支领单子。钱嫂子和春桃禾穗一起,逐行核对衣物、内衣以及鞋袜的数量、样式,确认无误后,禾穗深吸一口气,郑重地伸出右手,在文书指定处缓缓按下手印。随着手印落下,支领流程圆满完成。
禾穗二人向廖管事与钱嫂子连声道谢,而后捧着衣裙鞋袜,脚步轻快地回到住处。春桃迫不及待关上房门,双手展开一条浅绿的新裙子,新裙色泽清新,恰似春日新发的嫩叶。她满脸期待,催着禾穗:“快,赶紧换上。”
禾穗乖巧的捧起新裙走入内室,抬手轻轻褪去旧衣,缓缓将那嫩绿新裙穿上,嫩绿的衣裙将禾穗肌肤映衬得白了好几分,整个人都焕发出别样的朝气。
一直满心期待的春桃,见禾穗终于走出内室,顿时眼睛一亮,忍不住拍手叫好:“哎呀,禾穗,你穿上这裙子可太好看啦!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禾穗脸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轻轻揪着裙摆。“春桃姐姐,别打趣我了。”话虽这么说,可她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这可不算打趣,我说的是实打实的真心话!”春桃一边说着,一边绕着禾穗打转,眼睛里满是羡慕,“你本就生得一副好底子,之前整日在田间劳作,被太阳晒黑了。往后只要好好养养,等肤色养白了,这嫩绿必然衬得你更加白嫩。还有这裙子的样式,修身又灵动,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你的身形,愈发显得苗条,可不就是漂亮得紧嘛!”
禾穗被春桃这一番热忱夸赞弄得更加难为情,轻轻侧身闪躲,新裙子的裙摆随之轻扬,恰似湖面被微风拂过,泛起层层绿色的涟漪,灵动又美妙。
她抬手摸了摸领口细密的针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钱嫂子和廖管事人真好,要不是他们周全帮忙,我哪能穿上这么好看的裙子。”
正说着,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冷不丁响起,惊得两人身躯微微一颤,下意识地一同望向门口。
“春桃,你把房门关着在忙些什么呀?”门外传来一道轻柔温和的嗓音。
“哎呀,你瞧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跟你讲,秀秀和我们住一屋呢。”春桃一边说着,一边侧头朝着靠里的床榻轻轻扬了扬下巴示意,紧接着脚下步子轻快,迅速朝着门口走去,嘴里还高声应道:“来啦,这就来啦。”
春桃打开门,只见秀秀面上带着一丝娇嗔:“你大白天在屋里忙啥呢,叫了你好一会儿才开门。”
春桃眉眼弯弯,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顺势拉住秀秀的胳膊,将她往屋内带,说道:“快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禾穗,今日刚进府的,往后啊,咱们三个就住同一个屋子啦。”
董婉嘴角噙着温婉笑意,回握住王氏的手,“大嫂,一路虽有些颠簸,却也还好。倒是许久未见大嫂,心里头挂念得紧。”说罢,微微欠身行礼。
王氏连忙伸手搀扶,嗔怪道:“婉娘这是做什么,咱们自家人,可别这般多礼。”说着,王氏目光落在巧姐儿身上,脸上笑意更浓,“这就是巧姐儿吧,都长这么大了,瞧这水灵灵的模样,跟你小时候一个样儿。”她一边念叨着,一边从袖笼里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白玉平安锁,递给巧姐儿,“巧姐儿,这平安锁寓意着平平安安,是舅母给你的见面礼,快收着!”
巧姐儿眼睛一亮,小脸上满是惊喜,双手连忙接过,脆生生地说道:“谢谢舅母!”
王氏拉起巧姐儿的手,轻轻拍了拍,又对董婉笑道:“走,咱们进去坐下慢慢说,一路舟车劳顿,可别累着了。”
众人相伴,一路说笑着往府内走去。穿过前庭,不多时,便来到正厅,只见董父和董母早已端坐在主位上等候。
看到董婉等人进来,董母的眼眶瞬间红了,那眼中蓄满了思念与牵挂,她连忙起身,脚步急促地迎上前去。
董婉俯身牵起巧姐儿的小手。巧姐儿睁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好奇与懵懂。
董婉轻声说道:“巧姐儿,这是外祖父、外祖母,快快行礼。”巧姐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脑袋上的小髻跟着晃了晃。在董婉的带领下,两人一同屈膝,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女儿董婉,携巧姐儿拜见父亲母亲,愿父亲母亲福泽深厚,身体康健。”
“巧姐儿拜见外祖父、外祖母,祝外祖父外祖母天天开心。”
董母一把拉住二人,先是紧紧握住董婉的手,那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随后又将巧姐儿揽入怀中,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嘴里念叨着,“我的儿,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在嶷源县受苦了吧,瞧着怎么瘦了这许多。”说着,又轻轻抚摸着巧姐儿的头,“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可真招人稀罕。”
董父缓缓站起身来,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对女儿归家的喜悦,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董婉轻轻摇头,面上带着安抚的笑意,温柔说道:“劳父亲母亲挂心了,女儿在县府一切都好,世子对我很是照顾。府里吃穿用度皆是上乘,一应事务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母亲莫要担忧。”说罢,便扶着董母回到主位坐下,巧姐儿十分乖巧的迈着小碎步,紧紧跟在身后。
董母在主位上坐定,顺势拉过巧姐儿的手,轻轻摩挲着巧姐儿的手背,眼神里满是疼爱。董母环顾四周众人,依次向巧姐儿介绍。巧姐儿随着董母的介绍,落落大方地向各位长辈行礼。
长辈们见状纷纷送上见面礼。学识渊博的大舅舅,郑重递上一本名家字帖,字帖纸张泛黄,透着岁月的墨香;二舅舅则选了一对玉镯,玉镯质地温润,轻轻碰撞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二舅母从锦盒中取出一支珍珠绢花玉簪......
一番长辈的见面礼过后,巧姐儿又依次与表哥表姐们互相见礼。表哥表姐们也都亲切和善,或是摸摸巧姐儿的头,或是送上一句温暖的问候。
董父董母瞧着一众朝气蓬勃的小辈,满脸欢喜地分发起红包来,他们拿出一个个五彩丝线绣成的荷包,上面绣着牡丹、仙鹤等吉祥图案。巧姐儿接过来好奇打开,荷包里装着圆润可爱的银锞子。
小辈们纷纷机灵地凑趣讨巧,俏皮话一个接一个,逗得董父董母笑得合不拢嘴,愈发欢喜。
一阵笑闹过后,众人依着宾主之序依次落座。丫鬟们袅袅婷婷地上前,端来了香气扑鼻的香茗,还有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精致点心。
巧姐儿瞧着桌上那些造型别致的点心,瞬间被勾起馋虫,忍不住悄悄咽了咽口水。二表姐董沐萱眼尖,瞧见这一幕,笑着对巧姐儿说道:“妹妹,喜欢就赶紧吃吧。”
巧姐儿看了看自己的母亲,见母亲微微点头示意,立刻伸手拿起一块点心,大口吃了起来。她那吃得津津有味的可爱模样,逗得在场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宋怀谦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腰间束着一条同色镶玉腰带,身姿挺拔如松般踏入厅中。他面容俊朗,剑眉星目,眼神中透着温润与谦逊。
他稳步走到董父董母面前,双手交叠,右手在上置于胸前,深深一揖,腰弯至近乎与地面平行,姿态恭敬而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声音清朗道:“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在上,小婿宋怀谦特来拜见。”
董父听闻,嘴角微微上扬,虽只是浅浅一笑,却难掩眼中的欣慰与欢喜,他微微颔首,沉稳地说道:“敬之快起,一路奔波,辛苦了。”说罢,伸出手,动作不疾不徐地虚扶了一下宋怀谦。
董母则难掩欢喜之色,眼中满是对眼前这位女婿的满意,轻轻点头,口中念叨着:“好孩子,快起来,一路赶来辛苦了。”
彼时,董婉与家中女眷们已用过午膳,正围坐一处闲聊,欢声笑语不断。瞧见宋怀谦进来,众人先是一静,随即纷纷起身。
宋怀谦面带笑容,依次与众人见礼,礼数周全得挑不出一丝毛病。
一番寒暄过后,众人又各自落座,气氛再度热络起来,只是话题不自觉地都围绕着这位初来乍到的贵客。
稍作停留后,宋怀谦向董母及女眷们礼貌辞别。董父与舅兄们领着宋怀谦,一同往书房走去,途中,舅兄们或是询问宋怀谦近日见闻,或是分享家中趣事。宋怀谦始终面带微笑,时不时侧耳倾听,认真回应着舅兄们的话语,态度恭敬而自然。
踏入书房,董父抬手示意宋怀谦就座,和声说道:“敬之,今日你难得来,咱们好好聊聊。”
宋怀谦颔首致谢,身姿端正地坐下,目光专注而诚恳地望向董父。
“五年契嘛,签契后能得二两银子,月钱是一吊半,比签三年又多了些保障。在这五年里,府里会把你当成长期可用之人培养,像一些精细活儿、要紧差事,也会放心交给你。可要是犯了大错,提前被撵出去,那之前的辛苦就白费了。五年时间对姐儿成长来说,虽说比三年强些,但也难做到全程相伴,所以也是不成的。”
唐嬷嬷耐心解释着。“至于十年的长契,一旦签了,会给你五两银子,月钱也是一吊半,府里会将你视作自家的人,吃穿用度虽不会大富大贵,却也能保你安稳。逢年过节,主子们心情好,赏赐也不会少。只是这十年光阴,你得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系在府里,一举一动都得守规矩,稍有差池,便会严惩。”
禾穗听得眉头紧皱,心中满是纠结。往后的都要被困在这府里吗?可眼下又急需这份差事。
一想到家中还欠着村长家的三十两银子,签十年得来的银钱远远不够,禾穗只觉心头像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她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问道:“嬷嬷,那死契又是怎样的?”
唐嬷嬷神色一凛,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死契,那可就把自己完完全全卖给府里了。府里会一次给你家里二十两,从此生死、嫁娶,全由府里说了算。好处是,只要不犯大错,府里会养你一辈子。可一旦犯错,下场也会比签长契的丫鬟凄惨得多。你可得慎重思量。”
沉默许久,禾穗抬起头,看向唐嬷嬷,声音带着几分决绝:“唐嬷嬷,若是我签了死契,能不能先预支一年的月钱?”
“禾穗儿,你这是疯啦!你可莫要犯糊涂!”王嫂子听闻,顿时瞪大了双眼,声音拔高,满是不可置信与焦急,不等唐嬷嬷回答便急急打断道。
禾穗苦笑着叹了口气,无奈说道:“王嫂子,你也清楚,我家里如今还欠着村长家三十两银子呢。”
王嫂子闻言,更急了,她缓缓开口:“禾穗儿啊,这死契一签,可就把自己卖给人家了,往后可就没了自由身呐。就算能预支一年月钱,可往后的日子就全由不得你自己做主啦。依我看呐,你不如先签个十年长契,再去求求村长,等你每月拿了月俸银子再还给村长家......”
禾穗紧咬了咬嘴唇,终是忍不住打断了王嫂子的话:“王嫂子,我弟弟妹妹眼瞅着年纪越来越大了,二弟也到了该启蒙读书的岁数。要是能有了这笔卖身银子,先把赔款还上,爹娘也能轻省些,待明年我有了月俸送回家里,弟弟妹妹们也能过上些好日子了。”
禾穗强扯出一抹笑接着说道:“我知道签死契意味着什么,只是爹娘已经被压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我作为家里的长女,总得为弟弟妹妹们撑起这片天来。况且府里夫人姐儿都是和善的,只要我本本分分做事,想来没有什么难处。”
说到这儿,她的目光变得坚定,仿佛什么都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禾穗儿,我的傻妹子哟,咋就这么倔呢。签死契可不是小事儿,这一签,往后的日子可就全搭进去了。你爹娘要是知道你为了家里,把自己卖了,他们咋能忍心啊!”王嫂子急得直跺脚。
唐嬷嬷自始至终都只在一旁一直静静地听着,此时微微叹了口气,目光带着几分复杂地看向禾穗:“禾穗,嬷嬷我在这世上走了大半辈子,见过不少事儿。你这份为家人着想的孝心,确实令人动容。可这死契一旦签了,就再难有转圜的余地了。这样吧,你今日先回家去,自己再好好想想,也和你爹娘好好商议一番,明日你再来寻我签契,至于预支月钱的事儿,还得等我禀告了夫人,由夫人定夺才行。”
禾穗还想张嘴辩驳几句,可王嫂子哪肯给她机会,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手上的劲儿大得仿佛生怕禾穗下一秒就会跑去签那要命的死契,嘴里一边说着“先回去,先回去”,一边匆匆忙忙地向唐嬷嬷拜别,半拖半拽地拉着禾穗出了县府往家的方向走去。
唐嬷嬷也不曾挽留,任由她们离去。
一路上王嫂子还在孜孜不倦念叨着:“禾穗儿呀,你可千万不能犯糊涂啊。这签死契,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那夫人和姐儿眼下瞧着是和善,往后的事情谁说得清呢,可不能轻易把自己给卖了呀……”她絮絮叨叨,一刻不停,每一个字都带着对禾穗满满的担忧与关切,那苦口婆心的模样,就盼着禾穗能回心转意。
禾穗埋头走路,眼神空洞洞的,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禾穗爹早已在村口张望,看到禾穗回来,禾穗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赶忙迎上来询问情况。
“大丫,你可算回来了,咋样啊?”
禾穗还未开口,王嫂子就心急火燎地抢先说道:“赵叔,这事儿可麻烦了。禾穗儿想签死契换钱救家里,这咋行哩!我和唐嬷嬷都劝她先回来和你们商量商量。”
禾穗爹听闻,身子猛地一震,脸上的皱纹瞬间拧成了一团,“啥?签死契?大丫,咋回事儿呀?”他声音徒然拔高,嘶吼问道。
“赵叔!您先消消气!”王嫂子急忙把禾穗半护在身后,“您瞧您,别把禾穗儿给吓着了。这一路走回来,孩子累得腿都打颤了,先让她回家好好歇口气,咱们再慢慢把事儿掰扯清楚,行不?”说着,她又轻轻拍了拍禾穗的胳膊,示意她别害怕。
回到家里,禾穗娘早已在门口翘首以盼,一看到禾穗和王嫂子的身影,她刚要露出笑容,眼角余光扫到禾穗爹一脸阴沉,心里“咯噔”一下,忙快步迎上来,一把拉住禾穗的手,焦急问道:“大丫,这是咋啦?你是不是县府闯啥祸了?你爹这脸色咋这么难看。”
王嫂子见此情形,赶忙三言两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
禾穗娘一听,眼眶瞬间红了,双手紧紧攥着禾穗,声音带着哭腔:“大丫,你咋能有这糊涂想法呢!签死契,你这不是要了爹娘的命吗?。”
禾穗眼眶泛红,豆大点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微微发颤的徐徐说道:“爹,娘,你们瞅瞅咱们家现在,弟弟妹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穿哪样不要钱,二弟眼瞅着马上要到读书的年纪,可那笔赔款沉甸甸压在咱们头上,爹每天起早贪黑,累死累活的也就几十个铜板,咱们啥时候才能熬出头。我瞧着县府夫人和善,我去了只要勤恳做事,应该不会受太多苦,等我领了月钱,还能帮衬家里,弟弟妹妹也能有个好前程。”
禾穗爹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在狭小的堂屋里来回踱步,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声响,每一步都似踏在众人的心尖上。
许久,他停下脚步,声音沉重得像压了块巨石:“大丫,爹知道你孝顺,可这事儿太冒险了。县府的规矩咱也不懂,签了死契,你万一受了欺负,爹连给你撑腰的法子都没有。咱再难,也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呀!”
禾穗娘在一旁不停抹着眼泪,抽噎着说:“是啊,大丫,你糊涂呀!咱们再难也不能卖了你啊,爹娘心疼啊,你要是签了死契,娘这心天天都得悬着,娘一想到你往后在县府里,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娘的心就像被千万根针扎似的。”
这时,一直躲在里屋听动静的禾叶,怯生生地走了出来,拉着禾穗的衣角,小声说:“姐,我不读书了,咱不卖你。”
禾穗摸了摸二弟的头,强忍着泪意挤出一丝笑:“傻小宝,可别这样说,姐去了以后你和哥哥妹妹就能常常吃上香喷喷的红烧肉,冬天也能穿上暖呼呼的新棉衣,姐还盼着你能好好读书识字,将来有大出息,等小宝往后赚了大把大把的银子,就把姐姐风风光光地买回来,好不好?”
“谁要卖大姐?”这时,禾生从屋外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他的小脸涨得通红,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几缕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惶与愤怒,紧紧地盯着众人,目光最后落在禾穗身上。“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要把你卖了?”
禾叶挣脱禾穗的手,小脸涨得通红,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眼神中满是委屈与愤怒,小脚狠狠的踹向兄长,声音带着哭腔喊道:“都怪你,都怪你,坏哥哥!要不是你在外面闯祸,家里也不会赔那么多钱,姐姐就不用去签什么死契,不用被卖了!”他一边哭着,一边又挥起小拳头朝着禾生砸去,那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禾生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弄得有些懵,他没想到平日里乖巧的弟弟会突然对自己动手,脸上露出受伤的神情。“我……我也不是故意的。”禾生嗫嚅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看着满脸泪痕的禾叶,心中满是愧疚。
禾穗见状,急忙上前将禾叶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乖小宝,别闹了。不怪哥哥,这事儿不怪任何人,哥哥也不想闯祸的。”她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疲惫,目光中满是对弟弟们的疼爱。
禾穗走到父亲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语气轻柔却透着坚定“我会谨慎行事的,到了府里我会把十二分的心思都放在做事上,绝不去惹是生非,只稳稳当当把活儿干好。再说了,我伺候的是一两岁的姐儿,我也有不少经验,只要我拿出照顾弟弟妹妹的耐心,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只要我本本分分,用心做事,夫人定会看在眼里。府里的唐嬷嬷为人厚道,我有不懂的,她也会好心指点我的。”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王嫂子闻言,轻轻点头,也觉得禾穗说得挺有道理,便在在一旁劝解道:“叔,婶儿,我知道你们舍不得禾穗儿吃苦受累,可禾穗儿这丫头这样有主见,她既然都考虑清楚,又下定了决心,咱们就遂了她的意吧。”
王嫂子稍作停顿,理了理思绪,接着说道:“禾穗儿人机灵懂事,到了府里定能顺顺当当的。唐嬷嬷的人品也没得说,为人温和敦厚,向来又古道热肠,禾穗儿,你要是在府里碰上啥难处,能找唐嬷嬷帮忙,就尽管开口,千万别一个人硬扛着。虽说有唐嬷嬷帮衬,你自己凡事还是得多长个心眼儿,千万别大意,万事都小心谨慎些。”
“我都记下了,谢谢王嫂子。”
禾穗爹长叹一声,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大丫,既然你铁了心要走这条路,爹也拗不过你。只是往后在外,凡事多加小心,家里人都盼着你平平安安。”
“嗯,爹,我知道了。”禾穗眼眶微微泛红,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禾穗娘站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颤抖着抬起满是老茧的手,匆忙抹了抹夺眶而出的眼泪,可泪水却像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哽咽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夜,注定无眠。禾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单薄的被子随着她的动作沙沙作响。
脑海之中,家中亲人们的面容走马灯般不断浮现。父亲那饱经风霜、皱纹纵横的脸庞,母亲哭红的双眼和颤抖的双手,弟弟妹妹们天真无邪的模样。
她又想到明日即将踏入的县府,那未知的深宅大院,会有怎样严苛的规矩?怎样复杂的人际关系?自己能否顺利伺候好那一两岁的姐儿?
一切都犹如笼罩在浓雾之中,模糊不清,让她的内心被不安彻底填满,一颗心七上八下,难以安定。
当目光扫过月光下屋内破旧的墙壁,想到家中的债务,她又咬紧牙关,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为了家中日夜操劳、满心忧愁的父母,为了天真可爱、尚未懂事的弟弟妹妹,更为了这个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家,能有一丝重见光明、迎来转机的希望。
天刚蒙蒙亮,禾穗便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惊扰到还在睡梦中的弟弟妹妹。她再次环顾这狭小却充满温暖的房间,每一处角落都承载着往昔的回忆,如今却即将成为遥远的思念。
禾穗娘已经在厨房忙碌着,不时抬手抹着眼角,禾穗爹沉默地蜷缩在灶前,不时往灶台里添一把柴火,火光忽明忽暗,映照着他满是愁容的脸。
“爹,娘。”禾穗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却又努力压抑着。她缓缓走进厨房,看着父母忙碌又疲惫的身影,眼眶瞬间湿润了。
禾穗娘闻声转过身来,手中还握着一把青菜,看到禾穗,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语塞。
禾穗爹抬起头,目光中满是不舍与担忧,嗫嚅着:“大丫,起这么早,再去睡会儿吧。”
禾穗摇了摇头,走到母亲身边,接过她手中的青菜:“娘,我来帮您。”说着,便熟练地开始择菜,动作麻利却透着几分沉重。
厨房里弥漫着沉默的气息,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过了许久,禾穗娘终于开口:“大丫,到了府里,自己多留个心眼儿,要是受了委屈,千万别忍着,想法子给家里捎个信儿。”
禾穗用力地点点头,强忍着泪水,挤出一丝笑容:“娘,您放心吧,我都记下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也会努力赚钱,让家里的日子好起来。”
禾穗爹站起身,走到禾穗身边,粗糙的大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大丫,爹没本事,让你小小年纪就去受苦,是爹对不起你。”
“爹,您别这么说。”禾穗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一家人正说着,禾锦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厨房,看到禾穗,一下子清醒过来,飞奔过去抱住她的腿:“姐姐,你真要走了吗?我不想让你走。”
禾穗蹲下身子,把禾锦紧紧搂在怀里,轻声哄着:“小丫乖,姐姐只是去给你赚好吃的,等赚了钱,就回来看你,给你买好多漂亮衣服,还带你去镇上集市上玩。”
禾锦抽抽噎噎地说:“我不要好吃的,不要漂亮衣服,我只要姐姐。”
看着妹妹天真的模样,禾穗的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双眼。她轻轻抚摸着禾锦的头发,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小丫最听话了,在家要听爹娘的话,听哥哥们的话,等着姐姐回来。”
这时,禾生和禾叶也走进了厨房,他们看着禾穗,眼中满是不舍。禾生说:“姐,我会努力读书,将来风风光光的把你接回来。”
禾叶也拍着胸口说:“姐,我会乖乖的,你早点回来。”
禾穗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家人,心中满是眷恋与不舍。但她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为了这个家,她要去勇敢地面对未知的一切。
吃过早食,禾穗收拾好自己的行囊,里面装着几件破旧却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还有母亲昨晚连夜为她缝制的一双布鞋。她再次环顾了一圈这个家,深吸一口气,迈出了家门。
家人跟在她身后,一直送到村口。晨风吹来,带着丝丝凉意,却吹不散家人心中的担忧与牵挂。
孙大夫神色镇定,微微偏头向青梧示意,让她尽量稳住禾穗的手臂,避免意外受伤。
紧接着他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轻轻拔开瓶塞。一股带着淡淡药香的气味弥漫开来,他将瓷瓶口凑近禾穗的鼻端。
这药香似乎有神奇的魔力,禾穗原本疯狂挥舞的手臂,动作渐渐迟缓了些,挣扎的幅度也减小许多。
趁着这个间隙,孙大夫仔细观察着禾穗的面色。随后,他重新把回脉搏,手指搭在禾穗纤细的手腕处。
一番诊断后,他直起身子,眉头微微皱起思索片刻,转身从药箱里拿出纸笔,迅速写下几味药材,对青梧说道:“按这个方子重新抓药,尽快煎好给这姑娘服下,这药能安神定惊,缓解她的症状。”
香杏赶忙上前,双手接过方子,旋即如一阵风般小跑着出了门。
恰在此时,董婉匆匆赶了过来,脱口问道:“禾穗怎么样了?”
“禾穗姑娘脉象虽弱,但已比之前已平稳许多。说明先前的方子是对症的,现在这般乃是惊吓过度所致,我已重新开了方子,”孙大夫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有条不紊地说道。
董婉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目前看来,倒不似感染恐水症,只是恐水症的发作时日无定,仍需多留意些时日。”孙大夫补充道,神色中仍带着一丝隐忧。
董婉的心再度悬了起来:“还请孙大夫尽力而为。”
孙大夫郑重地点点头,又跟青梧仔细讲了煎药的火候、时长等要点。青梧听得认真,连连称是。
待董婉终于回到幼时的闺房,彼时夜已深沉。随着她跨进门的动作,未曾关严的窗户被风一吹,“嘎吱”作响,一阵带着丝丝凉意的夜风瞬间鱼贯而入,径直扑向屋内,吹得人身上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屋内,巧姐儿早已安然睡下,被褥平整地盖在她娇小身躯上。奶娘坐在脚榻上,脑袋不住地一点一点,困意如潮水般将她席卷,眼皮沉重得似有千斤重,却仍强撑着守护在侧。
这阵突如其来的夜风,裹挟着丝丝寒意,径直朝着奶娘袭来,她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浅眠中清醒过来。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依旧惺忪的睡眼,目光定在正缓缓走近的董婉身上,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恭敬地行礼道:“世子妃,您可算回来了,这都半夜了,可是累坏了吧?”
董婉转勉强挤出丝笑意,温声道:“我不累,倒是你守了这么久,快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就行。”
“瞧您这一脸倦容,还说不累。可是禾穗的病情……”
“禾穗的情况确实不是很好,孙大夫说是惊吓过度,气血紊乱,一时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恐水症,眼下只能以固本培元之法,悉心调治。”董婉说着叹了口气,催促道:“快去睡吧,这几日巧姐儿起居、课业都交给你了,诸事皆按府里规矩来便是。”
奶娘犹豫片刻,目光在董婉与熟睡的巧姐儿之间来回游移,终是拗不过董婉的坚持,屈膝行了个礼,道:“那世子妃您也早些安歇,若夜里有什么事,尽管唤我。”言罢,便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董婉走到床边,借着昏黄的烛火,细细端详着女儿的睡颜。巧姐儿那稚嫩的脸蛋红扑扑的,如同春日里盛开的桃花,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董婉伸手轻轻捋了捋巧姐儿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份美好。
看着看着,董婉的思绪不禁飘回到自己小时候,那时的她,也常躺在这张床上,憧憬着未来。如今,自己已为人母......
白日里母亲的叮嘱再度在耳畔响起。
青岚行事稳重可靠;青梧心思细腻周全;红菱性格活泼讨喜;就连绿筠,也是个伶俐懂事的。随便挑一个,都能帮衬着你。你抬自己的陪房丫头,一来知根知底,能一心向着你;二来也能让王府有后,堵住悠悠众口。
可董婉内心却有些许踌躇,抬举陪房丫头,虽说能如母亲所言,有知根知底、一心向着自己的贴心人,也能为王府绵延子嗣,堵住旁人的悠悠之口。但她深知,这背后并非这般简单,王府之中,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贸然做出这样的决定,难免不会引发他人的猜忌与不满。
她不禁思忖,自己在王府的地位虽还算稳固,可每一步也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若因提拔丫头之事,触动了王府中某些潜在势力的利益,往后的日子怕是再无宁日。
可母亲的话也不无道理,自己身为王府主母,延续王府血脉亦是职责所在,长此以往,若无子嗣添丁,那些暗处的风言风语怕是会愈演愈烈。
董婉心中矛盾纠结,一时之间,竟难以抉择,只能在这两难的困境中,暗自神伤,默默思索着破局之法。
更让董婉忧心忡忡的是,若自己真依照母亲的建议,将陪房丫头抬举起来,敬之会如何看待此事?
董婉深知,一旦敬之误以为自己此举是在处心积虑地算计,是为了巩固自身地位而不择手段,那他们夫妻之间,极有可能就此生出嫌隙。
回想起过往与敬之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温馨而美好的瞬间,皆是建立在彼此坦诚与信任的基础之上。董婉实在害怕,害怕因为这件事,破坏了他们之间来之不易的深厚感情,让曾经的浓情蜜意,渐渐被猜忌与误解所取代。
正满心纠结时,母亲的声音再度在脑海中响起。
敬之也是个明白人,他心里自然清楚你这么做是为了王府,为了这个家。等日后你身子调养好了,再与他解释,他定会理解你的苦心。如今这形势紧迫,你可不能优柔寡断,误了大事。
董婉咬了咬下唇,母亲的话虽有几分道理,可她心中仍存疑虑。
禾穗一家是逃难来到柳家村的,那时她还小,家里发大水,冲垮了房子,淹没了农田,父母背着她背井离乡。一路风餐露宿,饿了就挖些野菜充饥,渴了便寻路边的溪水喝。
终于到了柳家村,村头老树下,疲惫不堪的一家三口,引得村民们纷纷侧目。村里的刘婶心善,端来一碗稀粥,父母千恩万谢,禾穗喝着粥,只觉得再没有比这更美味的了。
初来乍到,日子艰难。父亲去给村里的富户打长工,母亲则跟着村里妇人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禾穗年纪尚小,也力所能及,帮着捡柴火、喂鸡鸭。
禾穗打小就知道,日子过得平淡又安稳便是福了。
她记得那年初春,风里还带着丝丝寒意,爹从集市上回来,手里攥着的,是一张皱巴巴的地契。
一家人围坐,烛光摇曳下,爹的声音透着几分激动:“咱有自家的地啦!”
娘的眼眶里含泪,那里面盛满欣喜的泪。从那时起,禾穗知道,生活要不一样了。
农忙时节,天还未亮,禾穗就跟着爹娘下田。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的芬芳,她小小的身影在田埂间穿梭,帮忙播种、浇水。
烈日高悬,汗水湿透衣衫,可看着播下的种子,仿佛看到了秋天沉甸甸的收获,心中满是期待。
村里来了个行商,说是带来的新稻种,收成能翻倍。众人将信将疑,爹却咬咬牙,换了些回来。
那段日子,禾穗爹娘比往常更用心照料稻田,每日都去查看稻苗的长势。
可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垮了田埂,稻苗也被淹没大半。
一家人望着被毁坏的稻田,欲哭无泪。但禾穗爹娘没有灰心,禾穗跟着爹娘,重新修整田埂,补种稻苗。
秋收时,新稻种虽未达到行商所说的丰收,却也比往年多了不少。看着满筐的粮食,禾穗笑了,她知道,只要不放弃,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自那之后,禾穗一家的日子愈发有了盼头。家中的土地就像一块宝,在爹娘和禾穗的精心打理下,年年都能收获不少粮食。
村里的人瞧见了,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还时常向禾穗爹讨教种地的窍门,禾穗爹也从不藏私,耐心地分享经验。
日子过得忙碌又充实,家里陆续又添了大弟,二弟和三妹,原本就热闹的家,一下子变得更加忙碌。爹娘忙着田间劳作,家里琐事大多落到禾穗身上。
随着禾穗渐渐长大,她越发心灵手巧。除了照看家里,她还用家中剩余的布料,跟着隔壁的新媳妇儿王嫂子学会了缝制些精巧的荷包。
禾穗爹去镇上赶集卖山里捕获的野鸡野兔时,她便跟着拿到集市上去卖,竟也能换来几个铜板,补贴家用。
日子就这般有条不紊地流逝,禾穗真心觉得日子就这样平静祥和的过下去就很满足了。可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平静的湖面终究泛起了涟漪。
大弟与村里小伙伴一起玩耍时,失手将村长家的小孙子推倒在地,小孩的脑门儿磕在了石尖上。那一瞬间,时间仿若凝固,孩子们惊恐的尖叫声划破了村庄原本的宁静。大弟吓得脸色惨白,呆立在原地。
消息如一阵风般迅速传遍全村,禾穗一家得知后,顿时乱作一团。爹娘心急如焚,赶忙放下手中的农活,匆匆朝着事发地奔去。禾穗一边安抚着年幼的二弟和三妹,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村长家的小孙子不要出什么大事。
待他们赶到时,村长家的小孙子已被村民们围在中间,他捂着脑门儿坐在地上,掌下晕出一条血迹,场面一片混乱。村长夫妇满脸怒容,对着大弟一顿呵斥。
孩子娘更是哭得撕心裂肺,瘫坐在地,哭天抢地的声音刺痛着每个人的耳膜。
周围的村民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议论声此起彼伏。
禾穗爹娘见此情形,满脸的愧疚与惶恐,忙不迭地走向村长夫妇,点头哈腰的赔着不是。禾穗爹双手抱拳,不住地作揖,声音带着颤抖与懊悔:“村长呐,婶子哟,都怪我们平日里没把禾生管教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心里头那叫一个难受。禾生这孩子就是调皮捣蛋一点,他真不是有意要伤害您家小孙子啊!”
禾穗娘在一旁也早已泣不成声,不停地用衣袖擦拭着眼角,嘴里喃喃念叨着“对不住,对不住啊……”。
然而,村长此刻正在气头上,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如铜铃,大声怒吼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孙子要是有个好歹,你们一家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孩子娘更是哭声震天,抓着禾穗娘的衣襟发疯似的叫嚷着:“你们赔我儿子,赔我儿子!”
禾穗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慌乱与不安。她几步冲到村长夫妇面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急切地说道:“村长爷爷,奶奶,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家的错。大弟年纪小,不懂事,做事没个轻重。但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逃避责任。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救浩哥儿,咱们先把他送到郎中那儿,看看伤势到底咋样,后续的事儿,我们家一定给您二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是啊,是啊,赶紧把孩子送医吧!”
“脑袋上流了好多血......这可怎么得了喔!”
“要治罪也先将哥儿医治好了先......“
“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围观的村民七嘴八舌的劝解着。
村长夫妇刚也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到底是心疼自己家孩子的。恨恨瞪了一眼禾穗爹:“还愣着干啥哩,还不快送孩子去郎中家。”
在众人的协助下,大家七手八脚地赶忙将村长家的小孙子抬到禾穗爹背上。一路上,禾穗紧紧地跟在旁边。
郎中神色凝重,仔仔细细地检查着伤口,每一个动作都极为谨慎,眉头越皱越紧,像是打了个死结,让在一旁焦急等待的禾穗一家愈发揪心。
良久,郎中抬起头,神色严肃地说道:“伤口看着凶险,好在没伤到要害,这几天,你们要注意他有没有头晕目眩的毛病,脑内经脉复杂,我也不能肯定一定没事。后续的调养也极为关键,需要悉心照料,还得用上些名贵药材,这费用可不少。”
听到这话,禾穗爹娘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的皱纹愈发明显。
村长夫妇听闻,原本稍稍缓和的脸色又阴沉下来,村长目光犀利地看向禾穗一家,冷冷道:“你们说说怎么办吧。”
禾穗爹定了定神,坚定地说道:“村长、婶子,费用我们一定想办法凑齐,禾生闯的祸,我们认。”
禾穗娘在一旁默默点头,泪水在眼眶打转,紧攥衣角的手微微颤抖。
禾穗看着爹娘,心里酸涩不已。
回到家中,一家人围坐在昏黄黯淡的灯光下。禾穗娘小心翼翼地拿出藏在床底的破旧瓦罐,打开裹着的靛蓝布巾,里面零散地包着几块碎银子,还有两吊铜板整齐地串在一起,数来数去,拢共也就四两多银子。
禾穗爹坐在板凳上,双手抱住头,止不住地叹气。禾穗娘犹豫着提议:“要不,把老母鸡卖了吧?”
禾穗爹听后,只是黯然摇头,苦笑道:“那点钱,哪里够。”
光是诊金和药材费,就得十五两银子,村长家儿媳妇儿还张口另外索要二十两赔偿,这沉甸甸的债务,像一座大山,突然压得一家人喘不过气来。
沉默在狭小的屋子里蔓延,时间仿佛凝固。禾穗咬了咬嘴唇,打破这令人绝望的寂静:“爹娘,我去镇上找找活计,说不定能挣些钱。”
禾穗爹猛地抬起头,满脸疲惫却又透着坚决:“不行,你一个姑娘家,镇上鱼龙混杂,我不放心。”
禾穗娘也抹了把眼泪,附和道:“是啊,穗儿,咱再想想别的办法。”
禾穗爹到底还是卖了家里的老母鸡,当了禾穗娘去年才打的银戒指,家里的存粮也被掏空,好不容易才凑齐五两银子给村长家送去。
村长满脸阴沉,接过银子后,在手中来回掂量。
禾穗爹娘连连赔罪,,“村长,我们家实在是拿不出更多了,您行行好,再宽限宽限,我们一定想法子凑齐剩下的。”
禾穗爹娘在村长的步步紧逼下,日子过得愈发艰难。
禾穗爹每日天不亮就起身,随便塞几口冷硬的干粮,便匆匆往镇上赶去。他和一群同样衣衫褴褛的汉子挤在一起,眼巴巴地盼着有活计找上门。
运气好时,能揽到给商铺搬运货物的活儿,沉重的麻包压得他腰都快直不起来,肩膀被扁担勒出一道道青紫的痕迹。可即便如此,一天下来,到手的工钱也仅仅够一家人勉强糊口。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收工,禾穗爹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家。禾穗娘早已在门口张望许久,见丈夫回来,赶忙迎上去,接过他手中的工具。看着丈夫疲惫不堪的模样,禾穗娘心疼得眼眶泛红,“他爹,累坏了吧,快进屋,我给你端碗热水。”
禾穗爹强扯出一丝笑容,“没事儿,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
可一坐下,便累得瘫倒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披风用的雪兔毛洁白纯净,似冬日初降的新雪,毫无杂色。领口拼接的红狐毛鲜艳夺目,形成一圈自然且华丽的毛领。披风边缘精心地用银线绣着活泼的小兔子图案,在光线的映照下微微闪烁。
董婉脸上笑意盈盈,轻轻摸了摸巧姐儿的头,眼中满是温柔,看向绮云说道:“妹妹有心了。”
绮云闻言,连忙微微欠身,姿态恭敬,语气诚挚地回应道:“能让姐儿高兴,是奴婢莫大的福气。”
董婉收敛了些许笑意,郑重地叮嘱道:“你先回去准备着,殿下今晚去你那儿用膳,事事都要仔细些,莫要出岔子惹殿下不快。”说完,示意绮云退下。
绮云行礼后领着喜儿匆匆离开。一路上,微风轻拂她的鬓发,可她满心都在想着晚上的事。两人脚步匆匆,很快回到绯樱阁。踏入阁门,绮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可眼中仍透着紧张与期待。
“喜儿,快,去小厨房找林嬷嬷,务必让她帮忙烹制些合殿下心意的精致小菜,殿下口味挑剔,容不得半分差池。”绮云一边说着,一边从妆奁里摸索出几块成色上好的银子,不由分说地塞进喜儿手中,“这钱你拿着,给林嬷嬷,就说事儿办好了还有重谢,让她多费费心。”
喜儿攥紧银子,转身就要出门,却又被绮云一把拉住。
“喜儿,千万记住,只找林嬷嬷。仔细着些,别出了岔子。”绮云眉头紧蹙,反复叮嘱着。
“姨娘放心,奴婢省得,这就去!”喜儿应了一声,脚下生风,快步朝着小厨房奔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喜儿终于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她发丝有些凌乱,额头上沁出细密汗珠。
“姨娘,办妥了!林嬷嬷拍着胸脯保证,定会尽心烹制,还说您放心,她心里有数。”喜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绮云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微微放松了些,“好,好,辛苦你了。这会子,咱们还得把屋子好好拾掇拾掇,你去园子里挑些花来......”
东暖阁的小书房内,禾穗正满心忐忑地练着描红。
她正襟危坐在案几前,面前平铺着一张宣纸,宣纸的边角微微卷起,似是在无声诉说着主人内心的不安。此刻她手中的毛笔,仿佛重若千钧,她的手指死死攥着笔杆,指节都因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
宋怀谦负手立于一旁,目光不紧不慢地在禾穗与巧姐儿身上来回流转。
巧姐儿的案几紧挨着禾穗的,她也在全神贯注地练着描红。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宣纸,小嘴巴微微嘟起,满脸都是认真劲儿。那小手紧紧握着毛笔,笔尖在纸上歪歪扭扭地挪动,虽说写出的笔画幼稚又杂乱,可她仍旧沉浸其中,每一笔都像是在完成一件无比重要的大事。
间或,她也会悄悄偷瞄一眼禾穗写的字,再瞅瞅自己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暗自较着劲。
“禾穗,写这一撇时,起笔得用力些,行笔的时候,要缓缓运笔,带着股子劲儿,不紧不慢。到了收笔,必须干净利落,切不可拖泥带水。”宋怀谦开口说道,声音沉稳且有力,瞬间打破了书房内的静谧。
禾穗咬着下唇,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努力把宋怀谦的话记在心里,重新蘸了蘸墨,稳了稳心神后,才下笔写那一撇。
这一撇下去,禾穗只觉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起笔时,她按宋怀谦所言,用力顿了顿,可那毛笔好似故意不听使唤,笔尖落下,墨汁竟洇散了些许,在宣纸上晕出一小团墨渍。她心里“咯噔”一下,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行笔时,她尽力控制着速度,缓缓移动手腕,可那股子劲儿却怎么也使不顺,线条歪歪扭扭,全然没了该有的流畅。好不容易捱到收笔,她想着要干净利落,猛地一抬笔,结果撇尾带出一道小小的墨痕,像极了一条不合时宜的小尾巴。
“殿下,奴婢……实在是太笨了,怎么都写不好。”禾穗声音带着明显的惶恐。
宋怀谦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纸上那撇,温声说道:“莫要着急,这起笔虽说墨洇了些,却也有了用力的意思;行笔时,若是再把腕力稳住,莫要忽轻忽重,便能更好。你再试试。”
语毕,宋怀谦的目光从禾穗的描红处移开,缓缓落在巧姐儿写的字上。只见那宣纸上,笔画歪歪扭扭,活像一条条蜿蜒游动的小蛇,毫无章法地分布着。
宋怀谦嘴角微微上扬,绽出一抹满含宠溺的笑意,轻声说道:“囡囡,你瞧,这一横啊,就如同囡囡平日里最喜爱的小木棍,得摆放得直直的,不然容易倒下哟。来,爹爹握着你的手,咱们一块儿写一遍。”
说完,宋怀谦伸出宽厚的大手,轻柔地握住巧姐儿的小手,引导着她慢慢提起毛笔。巧姐儿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紧紧盯着笔尖。随着宋怀谦有力的手带动,毛笔在纸上徐徐移动,一条笔直的横线渐渐显现。
“哇,爹爹,我写得好直呀!”巧姐儿兴奋得大喊,小身子也跟着扭来扭去。
“没错,囡囡可机灵了!现在,咱们来写这一竖,这一竖就像院子里高高的大树,要直直地垂下来,稳稳当当的。”宋怀谦耐心地讲解着,紧接着,又一次轻轻握住巧姐儿的小手,带着她慢慢运笔。
在宋怀谦的悉心引导下,巧姐儿全神贯注,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情。一竖落下,虽说还不够挺拔,但比起她之前写的,已然有了很大的进步。
“爹爹,我感觉我能写得更好啦!”巧姐儿兴奋地嚷嚷着,小手抓着毛笔,跃跃欲试,迫不及待想要独自尝试。
宋怀谦松开手,微微点头,眼中满是鼓励:“囡囡定能写得更好,爹爹就在一旁看着。”
巧姐儿深吸一口气,学着刚才宋怀谦的样子,努力稳住手腕,下笔写横。这一回,横线比之前直了些许,可在收尾处,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敬之确实通情达理,但感情之事,又怎能这般轻易预判?就算日后解释,可那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又怎能保证不生根发芽?
“形势紧迫”四字更是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她明白王府如今面临的压力,子嗣之事关乎家族兴衰,可这一步迈出去,就再无回头之路,自己真能承担起这一切后果吗?
董婉只觉心乱如麻,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不知该何去何从。
翌日,董母一行人轻步踏入客房,只见禾穗斜靠在床头,面色虽然苍白,却比昨日多了几分生气。青梧坐在床沿,正用汤勺慢慢喂她喝着药汤,药汤升腾起的袅袅热气,在光线中若有若无地飘散。
青梧余光瞥见众人进来,忙要放下药碗行礼,动作间险些打翻了药汤。
禾穗刚咽下一口药汤,也急忙想要起身行礼。她猛地一动,牵扯到了伤口,钻心的疼痛让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身体也因疼痛而微微颤抖,原本要撑起的身子又重重地跌回了床头。
“别多礼了,先喝药吧。”董母赶忙抬手拦下。
青梧重新调整姿态,稳稳地端起药碗,继续小心地将药汤一勺勺喂到禾穗嘴边。
禾穗微微仰头,喉咙微动,配合着喝下,每咽下一口,眉头都会因药汤的苦涩微微蹙起,但她依旧强忍着,乖乖地配合着青梧。
董母走到床边,在香杏匆匆搬来的椅子上坐下,眼神满是关切,柔声道:“孩子,感觉怎么样了?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禾穗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多谢老夫人关心,我……我好多了。”她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可那笑容在苍白面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虚弱与勉强。
董景逸远远瞧着,眼神里满是困惑与思索。他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个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眼神中还残留着深深惊恐的小女子,当时是怎样有胆子一个人冲上去的。
在他的印象里,这般柔弱的女子,应是在危险来临时惊慌失措、四处逃窜的,可禾穗却做出了截然相反的举动。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禾穗身上,像是要从她那单薄的身躯里探寻出答案,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昨日那惊险的一幕,越发觉得眼前的禾穗难以捉摸,令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巧姐儿见禾穗已然清醒,眼睛瞬间亮得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蹦蹦跳跳地跑到床边,小心伏在禾穗身旁,一把拉住禾穗被外的手,眼眶泛红抽抽噎噎地说道:“禾穗姐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你昨天流了好多好多血,我好怕......”
禾穗见是熟悉的巧姐儿,神色缓和不少,原本紧绷的神色瞬间缓和了许多,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的暖意。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声音暗哑却尽力安抚道:“姐儿,奴婢没事了,别怕。”说着,握了握手中巧姐儿的小手。
巧姐儿泪眼汪汪地看着禾穗,小手紧紧反握住禾穗的手,仿佛生怕一松开,禾穗就会再次陷入危险。
“奴婢真的不疼了,姐儿不哭。”禾穗轻声哄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
尽管伤口依旧疼痛难忍,可看着巧姐儿担忧的模样,她只想把所有的痛苦都藏起来。
董母静静地坐在一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目光里满是赞许。她微微颔首,眼中透着长辈特有的慈爱,轻声说道:“你好好养着,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和丫鬟们说。”
“多谢老夫人,奴婢已经好多了。”
“应该是我董家谢你才是,若不是你,躺在床上的便是我董家一众小辈了。”董母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感慨,话语里饱含着无尽的谢意。
这时,董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身旁的董婉,缓缓说道:“婉娘,禾穗这孩子平日里便待巧姐儿细致体贴,如今又救下我董府一众小辈,不如我收禾穗做义女吧?”董母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更多的却是对禾穗的认可与喜爱。
“这怎么使得,我……我一个卑贱奴仆,怎么敢攀附老夫人,不行的,咳咳……不行的。”
不待董婉回话,禾穗听闻此话,顿时惊慌失措。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动作太急牵扯到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引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满是焦急与惶恐,连连摆手拒绝,话语中满是不敢置信。
“你这丫头,别着急,慢慢说。”董母见状,赶忙起身走到床边,轻轻按住禾穗,让她安稳躺下,眼神里满是心疼与安抚,“在我眼里,从来不分什么主仆贵贱,只看人心善恶。你为董家做了这么多,担得起这份情义。”
禾穗躺在病床上,她望着董母满含真诚的双眼,嘴唇微微颤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旁的巧姐儿听闻董母的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紧紧抓住禾穗的手,兴奋地说道:“太好了!以后禾穗姐姐就是我的姨母了吗?”
董婉也微笑点头,轻声对董母说道:“母亲,禾穗这孩子确实品性纯良,若能成为咱们家的一份子,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董婉的认可让董母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老夫人,您的恩情奴婢没齿难忘。可奴婢出身低微,实在不敢辱没了董家的名声。”禾穗缓了缓,努力平复着情绪,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而且,我家中尚有年迈父母与年幼弟妹,若骤然成为小姐,撇下他们不管,实在是不孝。”
董母拉过禾穗的手,轻轻拍了拍,一脸慈爱地道:“孩子,莫要再提出身之事,在我眼里,真心才是最贵重的。你为了护着巧姐儿和府里的孩子们,连命都不顾,这份情义,可比什么都珍贵。至于你的家人,这有何难?一并接进京里来,给他们安排妥当住处,让他们也能享享清福。往后你照顾父母弟妹,和在董府做小姐,并不冲突。”董母的话语如暖流般流淌,试图驱散禾穗心中的忐忑与不安。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