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诞下双胞胎的时候,父亲便和奶奶瞒着妈妈。
在孩子一岁的时候,把其中一个丢在了路边,生死未卜。
留下的女孩叫“许小雪”。
也就是我叫了十九年的姐姐。
“治不好的。”
父亲低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二十万,就算留下来,心脏功能不全,也活不长。”
母亲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抓狂似的不接受这个结局。
她整日以泪洗面,直到诞下了我。
但是这件事带来的愧疚和伤痛,却成了一家人无法言语的秘密。
而日记上留下的那五个字,歪歪扭扭却痛彻心扉:“我不是小雪。”
那是真正的许小雨写的。
她在福利院长大,直到某天意外发现自己的身世——这个世界上,出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于是,她回来了。
揭穿了这个家庭隐藏十九年的谎言。
抛弃,怨恨,背叛以及那颗残缺的心脏,成了唤醒一家人罪孽的伤痛。
她用死亡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不原谅。
痛苦的父亲选择自杀,追随女儿而去,获得内心的宽慰。
奶奶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那个雨夜,她把啼声大哭的小雨,狠心丢在路边。
沉痛的罪孽折磨了自己将近20年。
母亲无法接受真正的小雨,以复仇的方式回来。
强烈的自责在她完成照顾我长大成人的使命之后。
也选择永远离开了这个无法面对的世界。
一想到这里,我的泪水止不住滑落下来。
“所以,你为什么会和许小雨互换身份。
又消失了这么久。”
我目光收敛,定定望着她。
姐姐惊愕良久,半晌才缓缓开口:“因为我讨厌这个家。”
“爸妈一看到我,就会想起那个被抛弃的姐姐。
眼神中总是逃避和厌恶。”
“他们对我很严苛,总想打造成另一副模样,扼杀我的愿望。”
“只要我没有一点以前的影子,他们就很惊喜,但是如果微微示弱,马上会招致更深的厌恶。”
“我只不过是他们内心罪孽的投射罢了。”
姐姐看向远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高三那年,我在城南福利院见到她。”
姐姐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她就站在阳光下,穿着洗得发白的格子裙,胸口别着‘许小雨’的名牌——我们像照镜子一样看着对方。”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仿佛感觉不到疼。
“她说想回家了,而我只想消失。”
姐姐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我毛骨悚然。
“所以我们互换了衣服,互换了人生……多讽刺啊,我们都在逃离,却逃进了彼此的地狱。”
但爸爸妈妈……”我的声音哽住了,“他们没认出她吗?”
姐姐的眼神突然变得尖锐:“认出?
他们巴不得认不出。”
“她回来的第三天就发病了,可爸爸说‘别小题大做,又偷懒装病了’,妈妈连救护车都没叫。
“姐姐的声音开始发抖,“那晚我偷偷回来看她,发现她在日记本上写了那句话……”五个歪歪扭扭的字,像五把刀,捅破了这个家庭精心维持的假象。
“没多久,她就从天台跳下去了。”
姐姐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姐姐擦掉眼泪。
“他们到死都在骗自己——爸爸觉得跳楼就能赎罪。
奶奶喝农药前还念叨‘小雨福大命大’,而妈妈……”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母亲总在深夜抚摸我的脸——她是在确认,这个女儿会不会也突然变成另一个人。
“现在你知道了,“姐姐站起身,影子完全笼罩了我,“这个家从来没有什么诅咒。”
“有的只是……”她拉开实验室的门,寒风裹着落叶呼啸而入。
“迟到了十九年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