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就往老城区跑。
老城区很多地方都拆了,变成了新的高楼。
当年的牌馆,早就没了踪影。
我在那些还保留着旧模样的巷子里转悠,跟晒太阳的老大爷、开小卖部的大妈打听。
“牌馆?
早拆了多少年了!”
“痞子刘?
刀疤刘?
没听过,这里姓刘的多着呢。”
“小姑娘,你打听这个干嘛?
那可不是什么好人待的地方。”
一连几天,毫无进展。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个“家”。
我妈坐在沙发上,眼神依旧有些茫然,但手里却拿着一本相册在翻看。
看到我回来,她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小淼……妈,你怎么样?”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我在想当年的事。”
她指着相册里一张发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她和张翠芬,两人依偎在一起,笑得没心没肺。
“那时候她对我,是真的好……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打断她,“妈,你再想想,关于那个牌馆,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好像提过,牌馆就在老棉纺厂后面那一片。”
老棉纺厂后面!
这是一个具体的地点!
我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次日,我直接去了老棉纺厂后面的那片区域。
那里比我想象的还要破旧,很多老房子都空了,剩下的也大多是租户。
我找了个看起来开了很久的小卖部,买了一瓶水,跟老板娘套近乎。
“阿姨,向您打听个人。
二十多年前,这附近是不是有个叫痞子刘或者刀疤刘的?
听说以前在牌馆混,后来因为打架进去了。”
老板娘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眼神有些警惕:“你找他干什么?
那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是他一个远房亲戚,家里老人让来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撒了个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害。
也许是我的样子不像坏人,老板娘放下了一些戒心,叹了口气:“哦,你说刘勇啊,眉骨上有道疤那个?”
“对对对!
就是他!”
我连忙点头。
“他啊……命不好,年轻时候瞎混,打架伤人,判了好几年。
前些年放出来了,还是老样子,没个正经工作,到处欠钱,现在就住在那边那个筒子楼里,三楼最里面那间。”
老板娘朝远处一个破旧的居民楼指了指。
我心砰砰直跳,道了谢,立刻朝着那个筒子楼走去。
楼道里光线昏暗,散发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我找到三楼最里面那间,门破破烂烂的,虚掩着。
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稀疏、满脸横肉的男人出现在门口,穿着一件脏兮兮的背心,眼神浑浊,眉骨上那道陈年旧疤格外显眼。
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油腻的审视:“你找谁?”
“我找刘勇。”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找他,还是个年轻姑娘。
“我就是。
你谁啊?
找我干嘛?
我可没钱还!”
“我不找你要钱。”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来问你二十多年前,老棉纺厂集体宿舍,一个女学生的事。”
刘勇的脸色瞬间变了!
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
“你他妈说什么?!
找死啊!”
他猛地伸手就要来抓我。
我早有准备,立刻后退一步,拿出手机,打开了录音功能,并将屏幕对着他。
“刘勇,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我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我的声音冰冷,“当年指使你的人,是张翠芬,对不对?”
提到张翠芬的名字,刘勇的动作顿住了,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
张翠芬当年给了你多少好处?
让你毁了一个女孩子的一生?
事后,她有没有兑现承诺?
还是把你当成用完就扔的垃圾?”
我的话似乎戳中了他的痛处,刘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那个臭娘们……”他啐了一口,“当年就给了老子几百块钱!
说是让老子吓唬吓唬那个女学生!
谁知道……妈的,她给老子下了药!
后来老子因为别的事进去了,出来找她,她翻脸不认人!
还威胁老子要是敢乱说,就让我再进去!”
原来是这样。
张翠芬一早就想了这么个阴招!
我妈他们年轻时那个年代,女子的清白很重要,她让刘勇毁了我妈的清白,就可以以此来拿捏她,吸她的血。
“刘勇,我知道你现在日子不好过,欠了不少钱吧?”
“你把当年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我。
尤其是张翠芬是怎么指使你的,说了什么话。”
“只要你说的属实,这些钱就是你的。”
而且,我可以保证,这件事的主要责任人是张翠芬,你是被她利用和教唆的。”
我又加了一句:“想想吧,你替她背了这么多年黑锅,她是怎么对你的?
现在有机会让她付出代价,你难道不想吗?”
金钱的诱惑,加上对张翠芬的怨恨,终于让刘勇松动了。
他把我让进那间充满馊味的屋子,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当年的经过。
基本和我猜想的一致。
张翠芬嫉妒我妈,就找到了在牌馆认识的混混刘勇。
她知道刘勇缺钱,就故意透露我妈宿舍的情况,给了刘勇几百块钱,让他去教训我妈。
只是去之前,她往刘勇酒力下了药。
刘勇借着药劲,犯下了罪行。
事后,张翠芬又威胁他不准说出去,否则就告他强奸。
而她自己,则拿着这个秘密,开始了对我妈长达二十年的敲诈和控制。
我用手机将刘勇的叙述全程录了下来。
拿到证据后,我直接报了警。
警察抓到你张翠芬那天,张翠芬还在为自己狡辩。
但在证据确凿的情况,她只能认罪。
至于那个刘勇,我没有放过他。
强奸案虽然可能过了追诉期,但他这些年依旧劣迹斑斑,我又匿名举报了他其他的违法行为。
最终,他数罪并罚,再次被送进了监狱。
虽然过程曲折,结局也并非完美到能抹平所有伤痛,但至少,笼罩在我们家二十多年的阴霾,终于散了。
可我爸和我妈的关系,终究还是出现了裂痕。
他们没有离婚,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密。
林国强开始尝试着,用一种笨拙的方式来关心我,弥补过去的亏欠。
而我妈,在摆脱了张翠芬的控制和过去的阴影后,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她开始学着为自己活,也学着,真正地把我当成她的女儿,而不是一个耻辱的标记。
我知道,过去的伤疤不会完全消失。
这个家,以一种惨烈的方式获得了新生。
而我,也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条通往光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