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程乔王春花的武侠仙侠小说《穿书70,六旬老太杀疯年代文程乔王春花》,由网络作家“程乔”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高台上,反剪了双手被绳索捆缚住的周昌兰再无往日的精致。平日里那一头油光水滑的头发披散下来,被油糊成一缕一缕的,遮挡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神色。队上的社员同志们排着队从她面前过,有气出气,有怨报怨。可以吐口水,可以丢土疙瘩,也可以扔鞋底子。前面赵铁栓的老婆钱婆子已经哭喊得声嘶力竭了,还在一个劲儿的感谢政府还了她的清白。谁都想不到,平常伪装得极好的赵铁栓是敌特,儿女也是帮凶,唯有这个尖酸刻薄的钱婆子却是个实打实的清白人。不过即使自己清白,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女就要被带走关押,前路未知,她的心情也高兴不起来就是了。拼命撕扯了一会儿赵铁栓,让他赔自己的儿女后,转头又冲到了周昌兰的面前。什么脏话、臭话都往上招呼。手、脚全都用上了。让周昌兰本...
《穿书70,六旬老太杀疯年代文程乔王春花》精彩片段
高台上,反剪了双手被绳索捆缚住的周昌兰再无往日的精致。
平日里那一头油光水滑的头发披散下来,被油糊成一缕一缕的,遮挡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神色。
队上的社员同志们排着队从她面前过,有气出气,有怨报怨。
可以吐口水,可以丢土疙瘩,也可以扔鞋底子。
前面赵铁栓的老婆钱婆子已经哭喊得声嘶力竭了,还在一个劲儿的感谢政府还了她的清白。
谁都想不到,平常伪装得极好的赵铁栓是敌特,儿女也是帮凶,唯有这个尖酸刻薄的钱婆子却是个实打实的清白人。
不过即使自己清白,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女就要被带走关押,前路未知,她的心情也高兴不起来就是了。
拼命撕扯了一会儿赵铁栓,让他赔自己的儿女后,转头又冲到了周昌兰的面前。
什么脏话、臭话都往上招呼。
手、脚全都用上了。
让周昌兰本就凌乱的衣裳和头发更加凌乱。
小老太太佝偻着身子,活像一只垂死的虾。
可这才哪到哪啊!
今天这还只是生产队的示众阶段,即将等着她的还有公社、县里的批斗大会以行游街示众。
她必须接受所有人的唾弃!
这都是她应得的。
队伍还在继续,很快程乔就走到了她的跟前。
正好钱婆子耳刮子乎在周昌兰的脸上,将她的头发分开,露出了一张麻木的脸。
几天不见,周昌兰就瘦了一圈。
出奇光亮的脸色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仿佛苍老了几十岁的褶子脸。
一双眼空洞无神,好像失去了焦距一般。
这样的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妇人,与原主记忆里那个趾高气扬目空一切欺负她的周昌兰,简直判若两人!
“程婶子,给!”
程乔还在感慨人生,旁边大舌头就递给她一双满是土疙瘩的布鞋。
“砸!狠狠的砸,把心里的恶气出出来!”
程乔朝她的脚上看去,就见她一只脚上趿拉着一只脏布鞋,另一只脚上已经空了!
程乔无语望天。
大舌头,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大舌头吗?
程乔没接。
其实这种程度的侮辱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特别是当她看到不少男人借着骂她不正经的同时,手却暗藏心机的往不该摸的地方乱摸。
刚才大会上就公布了不少与周昌兰有染的男人名单,不少人当场就被带走审查了。
程乔本以为现场最恨她的人应该是女人,却没料到最先起哄要给她剃阴阳头的却是一群男人。
人性阴暗与恶毒在这一刻有被扩大,且无限的被释放出来。
程乔无法阻止,也无力阻止,更无意参与。
像这种公开示众,本就是讨伐坏人的狂欢。
这是时代的印记。
程乔正准备离开,前方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还我钱……”
来人窜得极快,几乎是听到声音的刹那间,金癞子那颗瘌痢头就明晃晃的出现在了程乔的面前。
“还钱还钱!”
金癞子一靠近就猛地朝周昌兰扑过去,双手直接在她的身上翻找。
“把老子娶婆娘的钱藏在哪里了?这么骚的老娘们儿我还没有尝过味儿呢!”
他一边翻找一边嘴里污言秽语说个不停。
旁边没人制止,一大群男的反倒围过来哈哈大笑。
金癞子越发得意起来,竟然一件一件解起周昌兰的衣服。
“求你,求你住手!”
一道呜咽的求饶伴着一个踉跄的身影跌坐在了周昌兰和金癞子两人之间,成功的阻止了他解周昌兰身上最后一件衣服的手。
程乔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求情的人是谁。
她刚才就在人群里环视过,周昌兰的家人一个都不在,却不想紧要关头还有一个小女儿站出来。
周昌兰的小女儿张小燕跟张贵枝同年,长相随爹身材随娘,样貌很一般。
但十八的姑娘一枝花,扑在她娘身上的柔美身段,还是成功的让金癞子停住了手。
“放过你娘也行,还钱还是拿你抵债,二选一!”
张小燕闻言吓得连连后退,无助又绝望的看向周围的人,希望这时候有人能出声帮她一把。
可惜周昌兰是刚才大会上宣布了的阶级敌人,而且又是她昧了金癞子的钱在先,谁这时候都不会去做那个出头鸟。
程乔就是在这个时候离去的。
她也什么都没说。
只能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因果。
周昌兰收了金癞子的钱,别人找她要有什么错?
张小燕受辱家里人一个都没站出来,凭什么要旁人帮?
不想嫁金癞子又不是不行,还钱啊!
这一场示众批判大会一直闹到深夜,而程乔则早早就回自己房里睡下了。
张秋芳离了婚,张贵枝也免去了嫁金癞子做寡妇的下场,她现在十分好奇游戏世界的解锁情况。
果然,有变化!
才一进入游戏世界,程乔就敏锐的感受到了舒畅的气息。
灰扑扑的颜色正在褪去,生机勃勃的绿映入眼帘。
她尝试着在街上走了走,好一会儿才碰到壁障。
可惜街道两边的店铺仍然还是一片灰黑。
特别是途经胜利饭店的时候,程乔分明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儿!
但无形的阻隔让她进去不了。
好在供销社那个‘凹’字形的柜台终于解锁了另一条边,把百货组解封了。
百货组是日杂组的补充,两者之间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都是日常生活中需要用到的小东西。
在毛线、布匹、鞋袜以及热水瓶中,程乔最看中的是一双天蓝色的水晶凉鞋。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她脚上的布鞋已经要穿不住了,这么一双水陆两用,巴黎世家同款凉鞋如同及时雨!
虽然解封的进度没有预计的大,但程乔并没有多失望。
日子还长,她小说中的男、女主都还没有出现,总有一天,她能吃上红烧肉!
程乔就是怀揣着这样的美好想象入睡的,梦里她吃了酱牛肉、大肘子,烧鸡羊蝎子……最后再来一碗小馄饨溜溜缝,不要太美味!
“娘,娘!”
一阵兵荒马乱的叫喊声追到梦里,摇翻了她的碗。
小馄饨没了,好吃的也全都没了……
“大清早的叫魂呢!”
睁开眼就看到哭丧着个脸的张贵枝,程乔整个人的气压都低了。
赔她的美食!
张秋芳的手举了又放,放了又举。
望向她娘的目光里带着哀求,可惜程乔像是看不懂她的为难一样,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
“咚咚~”
发亮的铜门环拍打着门板,发出两声底气不足的声响,张秋芳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忙缩回了手去。
程乔很无奈,正考虑是不是让她再去敲敲,门却毫无征兆的被打开了。
“哟,厂长要去上班?”
首先露出来的是一颗地中海的脑袋,上面锃亮的顶上欲盖弥彰地盘旋着一圈长头发,抹了油,乌亮乌亮的。
程乔一眼就认出来人,并上前一步打招呼。
刘义民愣怔了一下,也很快就笑起来。
外面站着的,正是给他个人送锦旗的乡下老太,不久前才见过呢。
“厂长,家里养的,不是啥值钱玩意儿,就表达一下老婆子我的心意。”
老太正冲他举起双手,一只手里抓着一只肥肥胖胖的老母鸡,一只手里挎了满满的一筐鸡蛋!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
更何况老太太送礼总能送到人的心坎儿上,拒绝不了,根本拒绝不了!
“您老这……也太贵重了!”
刘义民的闺女刚生了娃坐月子,他老婆刚刚还在他面前念叨,她这个娘家妈上哪里给女儿弄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自家人说啥贵重不贵重的?”程乔边说着就已经上前挤开刘义民,自顾自的朝院子里去了。
“小刘啊,我就仗着年岁托个大,叫你一句小刘,你叫我一声大姨怎么样?”
“你是不知道,上次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老婆子我是感激不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如果你不嫌弃,我就拿你当自家了子侄了啊!”
刘义民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明明说感激不尽不知道怎么感谢,然后突然他就多了个大姨。
有这种表达感谢的方式吗?
好像有哪里不对。
换个说法。
就好比一起玩的兄弟,你掏心掏肺地对他好,结果他来一句:小子,你很好,为了表示感谢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爸。
这哪是感谢,分明是占便宜啊!
刘义民:?
“所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自家大姨给拿点东西还用得着拒绝?”
刘义民:!
“大姨您好!”
“大姨您说啥嫌弃不嫌弃呢!快请进快请进!”
张秋芳全程听得云里雾里。
但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人家热热情情的迎进屋里了。
而且眼前这个先前被娘称为‘厂长’的男人,现在一口一个咱妹的叫她!
厂长大哥家的屋子好宽敞啊!两开间的屋子还带小院子。
厂长大哥家里的大嫂也亲切热情,不仅给她们娘俩端茶倒水,还送上干果点心。
张秋芳跟做梦似的,完全不知道自家什么时候在城里还多了这么一门亲戚!
“行了行了,我今天就是来窜个门,留什么饭啊,这就走,不耽误小刘你上班了。”
程乔放下东西稍坐了坐,就起身要走,“咱们乡下人家没什么好东西,但新鲜菜蔬四时瓜果还是不缺的,刚才亲戚已经续上了,小刘你媳妇的娘正好跟我是本家,咱们也是实在亲戚,往后想吃啥只管给我捎话,大姨管够!”
“侄儿媳妇你也别送了,有事忙你的去,我就带你妹子来认认门,这就回了!”
刘义民的媳妇龚敏看看鸡和鸡蛋,再看看知情识趣的老太太,脸上笑出花儿来。
亲亲热热的挽着程乔的手,硬是送出了院门,见左邻右舍投来打量的目光,还不忘高声介绍一声:这是我家大姨。
“大姨,往后得了闲只管到家里来坐,下回可一定要吃了饭再走啊!”
一直送出了胡同口,龚敏都还在依依不舍的挥手。
“大姨,家里孩子们还孝顺不?如果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
刘义民也拍着胸膛目送。
一直走出老远,张秋芳都没敢吭声。
“娘,你给我大嫂地址的时候就知道她过来讨不到便宜?你咋知道刘厂长家闺女坐月子的?”
到后来她实在忍不住开了口。
到了这时候程乔倒是没再卖关子,一五一十把她送锦旗、结识刘厂长的事全都耐着性子说了。
听得张秋芳目瞪口呆。
“原来,您跟刘厂长根本就不认识啊?”
“原先认不认识有什么关系呢?现在联系多了不就认识了?”程乔继续开导她,“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的人,谁也用不着怕谁,最紧要活出价值。”
“刘厂长需要好名声的时候我给他送锦旗,他现在需要补身子的东西我送鸡和鸡蛋,对他来说我就有价值。”
“有了价值,即使是一个乡下老太婆,也能让人叫你一声大姨。”
“那,娘你花了这么多钱,只是让人喊一声大姨不是很亏?”
张秋芳还不是很懂,但她已经从一开始连话都不敢说,到现在能顺滑的问出一整句话。
这个进步还是很大的。
“亏不亏的这得看你怎么想,比如今天,我们可以进屋喝茶,你大嫂他们来了就会被扭送革委会。”
“好了,这个先别谈了,早上才吃了那么点你饿不饿?”
“反正是从你大嫂那里拿的粮票和布票,今儿咱俩尽管吃、尽管买,过了这个村下回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张秋芳这些年活得太闭塞,想要自己能立起来还有得学,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教会的。
程乔摆了摆手,率先朝国营饭店的方向走去。
饿不饿?
好新鲜的词!
张秋芳这些年在杨家就从来没有吃过饱饭。
有时候碗里盛得多一些,全家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逼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退掉一些。
有不饿的时候吗?要说有,那也就昨晚上回娘家吃的那一顿。
都已经麻木的张秋芳这一路听程乔说了很多话,全都一知半解,唯有这一句,让她险些热泪盈眶!
“娘……”
“咦,小姑娘你有事?”
张秋芳还想抱她娘的手臂流泪,却不想扑了个空,抬头就见她们面前站了一个人。
“真真?!”她胡乱的抹了把眼睛,才看清站在面前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杨真真从家里出来后就一直尾随着大伯娘,亲眼见到大伯娘和她娘家兄弟被人扭送走,正打算离开就见她妈妈跟一个陌生的老太太走过来。
这个老太太,就是她的外婆吗?
可是,这跟奶奶她们口中卖掉女儿给儿子娶媳妇的外婆一点儿都不像啊!
“人有三急,这种事是我能控制的?”
张代国有些暴躁,连叶珍秀伸过来探他体温的手都给打开了。
票已经投完了,程乔只能认命。
她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听前面主席台上念一票就有人在候选人名下为正字添上一笔。
眼看着她名下的正字越来越多,她是眼前黑了一下又黑一下。
如果继续照这个势头,这个小队队长可就非她莫属了啊!
“我说咱们婶儿能行就能行!”大舌头却看得美滋滋。
一屁股就挤到了程乔身边坐下。
“婶儿,你当了咱们三队的队长,咱们妇女的活儿能不能安排得轻松一些?”
“特别是来葵水那几天,下水扯田草是真的受不了。”
“哈哈……大舌头你就别为难程婶儿了,难不成还得为你徇私?再说你干活就是个偷懒耍滑的,还让程婶儿怎么让你轻松?”
虽然每个人都想轻松一点,但这时候提倡妇女能顶半边天,自然是不甘落后的。
有人看不得大舌头一门心思走捷径,便笑话她。
“你话也说得太早了,好好看看,余会计的正字也不少。”
程乔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但内心也在暗自叹气。
她还是比较认同大舌头的。
这个时候的妇女是真的太苦了。
田地里的农活男女一视同仁不说,冬修的时候挑土挖泥,一样跟男人同进同出。
如果有条件,其实她也想能帮一把是一把。
至于具体怎么做,程乔还没有任何头绪。
但投票选举却已经有结果了。
“程婶儿,程婶儿!”
一迭声的大呼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齐了过去。
程乔以二十六个正字,以碾压式的票数,轻松的拿下了前进生产大队第三小队的小队长!
真正尘埃落定,程乔反倒坦然了。
刚才大舌头的话给了她很大的启发。
让她做了这个小队长,其实她也并非一无是处,能操作的空间还是挺大的。
目前她手头也就只有砖瓦厂一件操心的事,等生产彻底的上了正轨,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这几年没有正式开放之前,她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吧。
上台发表就职演讲的时候,程乔已经能从容应对了。
没有大段激扬的话语,只是大手一挥,让大家跟她一起把生活越过越好。
从队屋回家的路上,程乔都还没有什么真实的感觉。
但队员们已经一口一个队长的称呼她了。
突然感觉肩上的担子重了,一心想苟着养老的人,怎么就摊上了这么大一滩子事呢?
是因为到底还不算老的灵魂作祟?
程乔不由得苦笑。
平庸的一辈子,到底是不甘心的吧!
开完会回家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叶珍秀一反平日里与程乔总保持距离的常态,紧紧的巴着程乔走,连张代国都被她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张代国内心五味杂陈,投票之前有多赞赏自己弃权的机灵劲儿,现在就有多后悔当时的冲动。
他弃权没有投票给他娘的事,被不少雪亮的眼睛看到了。
回家一路,遇到多少人就受到了多少盘问。
他就说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自己娘当队长,到头来大家争相巴结的对象不还是他?
想明白过来,可一切都晚了。
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媳妇儿都弃了自己而去,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
第二天一大早程乔就起床了,作为第三小队的新任生产队长,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吹响上工的哨子。
赵铁栓是犯了事被抓走的,都没有人跟她进行工作交接。
程乔是两眼一抹黑的就上任了。
好在余会计真的是一个好会计,昨晚就跟她说过队里马上面临的双抢工作。
‘双抢’这个词在程乔的那个年代,早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但抢收早稻、抢种晚稻的这场农时争夺战,在七、八十年代,却是被人称为‘农人炼狱’的存在。
劳动强度可想而知!
靠镰刀、打谷机、扁担纯体力的劳作,要在短短的时间内完成收割早稻、晒谷、犁田、插秧,整个水稻耕作的轮回。
这就不得不让男女老少齐齐上阵,甚至昼夜高强度的劳作。
而且这期间正值酷暑三伏天,气温高、湿度高,顶着大太阳在田里插秧时,上蒸下煮,人都快要被烤熟了一样。
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天气变幻莫测,晒谷的时候一场瓢泼大雨,更有可能让大家半年的辛苦付诸流水。
每一季双抢下来,每个人都得脱一层皮。
程乔这个小队长要做的,就是鼓舞队员的士气,还有做好抢收抢种时的分工和各项细节安排。
这么多繁琐的事情她一个新人根本无从下手。
好在她到队屋的时候余会计已经在等着她了。
虽然原身一直都是三队的队员,也有积极的参与每一项劳作,但她实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在统筹方面根本就是一个白痴。
程乔能参考的信息不多,这就迫使她不得不从大队的田地面积开始,重新认识整个生产小队。
整整一天的信息收集,她仍然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查漏补缺。
等队员全都下了工,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家里走。
只是才走到村口,就有人跟她报信。
“婶儿,家里来客了。”
这句熟悉的话让她的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张秋芳回娘家那回,结果所谓的客留给她的就是一摊子麻烦事。
现在又来客了!
她搜寻了好一会儿记忆。
老张家的亲戚大都住在前进生产大队,往来频繁称不上客。
而原身的娘家,也已是多年没有音讯。
那来的会是谁呢?
偏报信的人笑望着她,任凭她怎么问,就是不说客人是谁。
这还卖上关子啦?
程乔狐疑的快步回家,还未进院子,就看到了一抹清亮的颜色。
乌发、雪衣、身段窈窕。
还没看到姑娘的正面,程乔就已经感叹这是一个美人了。
美人!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都忽略了什么。
“婶儿!”
姑娘看到她率先开口。
甜甜软软的声音像黄鹂,芙蓉面丹凤眼,面色明丽动人!
杨老头在母子两人开始争吵的时候就躲了出去。
等他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的时候,回屋就看到老二那个瘫子已经掉下床来。
而老婆子则是被他死死的压在身下!
“去死…去死……”
杨老头想上前帮忙,但听到儿子口中愤怒又无能的咆哮,吓得不由自主的又退了出去。
退到门边才看清,地上老婆子口吐白沫,已经不省人事!
而老二那个孽障的手,还死死地掐在她的脖子上。
非常用力,手臂上青筋爆起!
“老二,放松开放松开!你妈要被你掐死了!”
“嘿嘿~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你是不是也嫌弃我?来啊,都过来啊,你们都死,你们都该死……”
杨老二阴森又恐怖的笑声吓得杨老头迈出去的脚步又连连后退,门槛绊到他的脚摔倒在地,连滚带爬的往外逃。
“疯了,疯了,快来人啊……”
纺织厂家属院的杨家,继昨晚被人打砸之后,又发生了亲子杀害亲娘的杀人未遂案。
一时之间,对着杨家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但更多的是对张秋芳成功脱离火坑的庆幸。
杨老二就是个变态,差点连他亲妈都给掐死。
要不是张秋芳命大,说不定就等不到娘家来人救回去。
这么些年张秋芳嫁过来无人问津,杨家人也全都说她娘家人的坏话。
这哪里是人娘家不顾闺女死活啊,根本就是杨家人瞒天过海,生怕人娘家知道闺女过得不好,不让人回娘家啊!
要不是对人娘家的工作起了心思,终于闹穿皮,人娘家来人把闺女接回去,恐怕这回被掐的就是张秋芳了。
如果是张秋芳的话,这次铁定已经是死人了!
……
张秋芳对杨家发生的事全然不知。
离婚回到娘家,她早上去出工的时候还很拘谨,已经做好了被人背后议论的准备。
但奇怪的是不仅没人对她指指点点,昨天参与了县城离婚的队员家人,还拉着她亲亲热热的说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融入了大家的圈子,个个抢着与她结伴干活。
张秋芳虽然还是不善言词,但听别人说话时也能微笑面对,与刚回娘家时的木头人已判若两人。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接收到了不少八卦信息的程乔站在张本初家的院子里也正发出相同的感慨。
穿越人士千千万,虽然日子过得有苦有甜,但像她这样开局就要自证自己不是间谍的,恐怕算是蝎子的粑粑——独一份了。
“婶儿,又有啥事啊?”
程乔才感叹完,立马就被皱着眉头的张本初给拦住了。
张本初其实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以前这个本家婶儿老实木讷,根本没什么存在感。
但现在见到她却总感觉有事发生。
“没事,没事,我不找你。”
张本初闻言微微松了口气。
不是找自己就好。
“翠芬还没下工呢,要我捎话吗?”
程乔:“我也不找翠芬,我找宋队!”
张本初倒吸一口凉气!
他那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点。
“婶儿,宋队不管咱们队上的事,你先回吧,等收了工我去你家里。”
他像哄孩子一样把人往外引,好声好气的劝说。
宋队是昨天公社的民兵营长亲自送过来的。
虽然营长明面上说宋队是帮他们生产大队训练民兵的,但又神神秘秘的让他全力配合工作。
这年月三天两头就要领悟上面的精神,张本初早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老农民了。
虽然不知道宋队到来的真实目的,但也能觉察到他要办的事情绝不简单!
都这个时候了,偏自家的婶儿祖宗还上赶着朝前凑!
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是个惹事的主呢?
“我找你干啥啊?我找宋队有事!”
程乔急了。
好不容易问出点头绪,眼看着自己洗清嫌疑有望,这个便宜侄儿怎么还扯后腿呢?
好在两人说话的声音把正主给引出来了。
“程婶啊,快请进,我正打算去寻您呢!”
程乔这才丢给张本初一个嫌弃的白眼,甩袖越了过去。
进屋就看到桌上摆放着自己早上用铅笔勾画的人物示意图。
程乔就觉得这把稳了。
事情确实是自己猜测的那么个事情!
这回为了维护自己的人设,程乔特意将八卦说得有声有色。
但从一筐废话里,又总能提炼出一两句重点。
当她说到周昌兰与赵铁栓的风流韵事,成功的把宋队的脸说红了。
“你也不是毛头小伙子了,还红个屁的脸啊,反正消息我都给你打听出来了,你就朝这个方向去查!”
程乔边颐指气使边语带嫌弃。
宋队总觉得自己被面前的这个老妇人给嘲笑了。
她看他的眼神,活像是看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类!
宋队有苦难言。
不是,谁能想到一个老太太能玩得这么花啊?
他们做这一行的,其实很少犯这样的错误。
他刚到前进生产大队的时候,也是查过每个人的情感线的。
比如张代强追求赵清莲这件事他们一早就掌握了。
但老太太的感情生活……
“程婶,你确定不是对周昌兰的打击报复?”
宋队再想挣扎一下,强行挽尊。
告诉程乔,她跟周昌兰的恩怨情仇他可是全都清清楚楚的。
“我用得着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报复她?”程乔被气得冷哼一声,“有仇我都是当场就报,大竹扫帚直接赶出去!”
年轻人你要不要试试?
宋队认命。
好吧,玩得花的老太太可不止一个。
面前这个更离谱!
能聊八卦能断案,眼下就是抢了自己的活计!
程乔自觉把真相已经摆在宋队的面前了,她说完要说的便扬长而去,连头都不回。
却不曾想拉开房门差点撞到门外的张本初。
“婶儿你没事吧?”
见到她立马把她拉出了院子,还不放心地上下打量。
“你是在担心我?”
见惯了家里那群白眼狼,突然遇到个关心人的,程乔还有点儿不习惯,突然心里暖暖的。
没给过这个便宜侄子丁点好处,倒是麻烦过他不少回。
想不到还有个心善的!
“本初侄儿放心,婶儿我啊,福大命大,往后我罩你!”
无事一身轻的程乔突然豪情大发,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不下蛋的老母鸡,咯咯咯叫个屁,是死人吗,孩子都哭了也听不见!
“窝在屋里孵蛋呢!都太阳晒屁股了,家里还冷锅冷灶,是想让一家子都饿着肚子出工吗?”
“……”
听着窗外一连串指桑骂槐的叫骂声,程乔心里五味杂陈。
她穿越了。
穿进了一本烂尾的70年代小说里。
更无语的是,这本烂尾小说还是她自己写的。
更更无话可说的是:穿的不是主角,也不是配角,而是一个并没有出场,凄惨的下场却活在别人口中的小角色。
这也就罢了,可为什么,她一个未婚未育的黄金单身女,会穿成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太啊!
而且这个老太还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不久之后,她会摔一跤,摔断了腿没法干活,儿孙满堂的她被关在柴房里无人问津,最后活活饿死!
苍天啊,大地啊,她有什么错?
她没想断更的,真的。
可游戏就是比码字好玩啊,不过就沉迷了几天,谁知道熬个通宵就猝死了啊!
程乔听着外面二儿媳妇王春花拍拍打打的叫骂声,再看看屋里泛黄的蚊帐、光秃秃的土坯墙想再死一死。
别人都是恶婆婆搓磨儿媳妇,她这个倒反天罡,儿媳妇作威作福,软包子老婆婆忍气吞声!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铁定不写什么年代文啊,要写也不会写这么凄惨的人设。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这里是小说中跟女主抢男人的恶毒女配张贵枝的家。
她现在就是张贵枝的老娘程婆子。
此时张贵枝还只是个在夹缝中挣扎求生的小姑娘,小说中的故事情节还没有开始。
不久前,张家的顶梁柱老张头夜里去摸鱼,不巧正碰上机械厂失窃保卫科抓贼,他也跟着见义勇为了一回,再被人抬回来就成了死人。
张家的天塌了。
机械厂肯定老张头的功劳,特批了一个正式工指标给张家。
张家没有分家,这个指标就给到了程婆子手里。
昨晚张家的三个儿子、两个儿媳,以及一个未出嫁的闺女,六个人将程婆子团团围住。
就为了争抢这一个工人的指标。
刚死了老头的程婆子六神无主,眼睁睁看着手心和手背打了起来。
去拉架不仅没能拉开,还被儿子们甩开撞到墙上人都摔迷糊了。
程乔一穿过来,就接手了这么大一个烫手的山芋。
呸~
生块叉烧都好过生这么一群不孝子!
“咕~”程乔正替原主愤愤不平,肚子突然传来一阵绞痛。
她这才想起来,从老张头被人抬回来到现在,原主已经六、七天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了。
程乔想去找点吃的,却犯了难。
原主生性软弱当不起家,老张头在的时候,钱和粮全都攥在他的手里。
可这些天家里办丧事,程婆子光顾着伤心难过了,钱粮大权不知不觉都被两个儿媳妇抢了去。
她的屋里空荡荡的,全被搬空了啥也没有,怪不得刚才觉得光秃秃的呢!
“啊,好饿!”
“哪怕有个包子吃都好!”
她这个念头才起,突然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一大片灰扑扑的建筑出现在眼前!
“这是……游戏世界?”
废寝忘食玩了好几天的游戏,程乔肯定不会认错,这就是她穿越之前玩的那款种田经营游戏里的场景。
只是,与她苦心经营出来的繁荣景象截然不同。
除了她站立位置上的早餐摊活灵活现,灶上蒸笼中还冒着缕缕热气,其余地方全都一片黑灰。
她尝试着朝前走了走,却很快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了去路。
偌大的一个城池,能活动的范围仅限于街头这小小的早餐摊。
程乔的手比脑子快,伸手揭开了蒸笼,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白白胖胖,香气喷鼻的大包子!
“香~”
三两口下肚,她才终于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很好!
能吃,是真实存在的包子,还是猪肉馅儿的!
幸福是比较出来的,吃了一肚子的包子,程乔觉得生活又重新美好起来。
游戏世界是她的穿越金手指?
当初选择世界设定的时候,有古代、有年代,还有赛博未来城,正好她选的就是年代背景。
“抓革命,促生产”、“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
灰扑扑的街道上这样带有时代特色的标语随处可见。
除了这个路边早餐摊,供销社、粮站、畜牧站……全都是她仿六、七十年代的背景一点一点建设起来的,应有尽有。
程乔欣喜。
要是这无形的屏障解除,店铺里的东西拿出来就能用,那日子不知道有多滋润!
就是不知道……
“咦?这里的东西用了还能自动恢复?”
程乔还在思索这个金手指的价值,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睛瞪得老大!
她刚才吃得差不多了的一屉包子,在几分钟之后又重新装满了!
还是个个馅大皮薄!
可以可以,这穿越蛮值的。
她现在唯一需要解决的,就是探索怎样解锁这些屏障,等到整座城池都解封,她就是拥有一座城的城主大人,这不比码字强?
换一个角度想想。
码字赚钱,就是为了退休养老。
她现在直接养老!
很好,少走几十年弯路!
……
肚子有货心里不慌。
恢复了体力的程乔从游戏世界里退出来,大摇大摆地拉开了房门。
此时天色还早,鱼白肚的晨光顿时扑面而来。
初夏薄雾裹挟着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入目满眼翠绿,连心情都舒爽起来。
比起钢筋水泥天价鸽子笼,这才叫向往的生活啊!
程婆子的房门陡的大开,把故意站在门外叫骂的王春花吓了一跳。
冷不丁见到自家婆婆面带寒霜身板笔挺地出现在门口,竟然意外的有些犯怵。
“你……你要干嘛?”
到嘴边的叫骂被咽了回去,脱口而出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把老大和你男人都叫来!”
程乔看着面前穿一身补丁衣裳、蓬头垢面的瘦削中年妇人,真的无话可说。
日子都过成这样了,还窝里斗狠,斗赢了又能得到个啥?
王春花是张家的老二媳妇,嫁到张家十几年了,先前肚子不争气,一连生了三个丫头,对比老大媳妇连生三子,她连头都抬不起来。
向来是家里最能忍气吞声的那个。
但去年老蚌生珠,一举得男,整个人立马变样了。
或许是以往压抑得狠了,生了儿子自觉扬眉吐气,反倒成了家里最嚣张的那个。
以前老张头还在的时候,她也就话多一点,说话尖酸一点,但这几天头上没人压着了,她就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婆婆程婆子。
生怕程婆子偏心大房,自家捞不着好处。
她听见婆婆要叫人,心里欢喜,老婆子这是终于想清楚了吧?
“难道我真的被骗了?”程乔装模作样,一副很困惑的样子,“那再去找他能补些钱票回来吗?”
并且适时的露出贪婪的表情。
有戏!
杨大嫂看到程乔终于有了动摇的样子忙乘胜追击:“当然!”
“他是骗子,咱们得去找他把工作追回来,肯定能卖更高的价啊!”
高价不高价的不好说,把工作追到手才是正经。
“哦,我觉得挺麻烦的,毕竟先卖给人家了嘛。”程乔的话风又是一转,看着杨大嫂急得险些跳起脚来才又缓缓地道:“那不如这样,我把地址告诉你,你去追,能不能要回来就看你的本事了,若是要回来了卖高价我也不要,你就先送点粮票、肉票给我怎么样?”
!!
意思她只需要拿出几张票,就能得到一份工作啦?
杨大嫂听得心下大喜!
果然是个没有见识的乡下老太婆!
她已经料定买工作的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等她回去把事情闹大,打着替亲戚讨公道的旗号,这份工作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要回来!
她当即就想点头,可又觉得追回工作是自家的功劳,就算是给几张票那也太便宜这个乡下老太婆了。
“行是行,可我现在手头也没有票啊,要不等我拿回了工作再给你送来?”
“那算了,既然你拿点票都为难,想必去找那人把指标要回来也不容易,我看不如干脆算了吧。”
程乔冲她不屑地叹了口气,作势转身就走,这个话题就此终结的样子。
杨大嫂顿时急眼了。
她倒不是在意自己被程乔小瞧了去。
而是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终于让这个死老太婆松口,这要是还反悔了,这工作就是真的没有一点指望了啊。
虽然心里存着疑,但她还是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断,料定这个乡下老婆子还没本事跟自己玩心眼儿。
她咬了咬牙:“好!”
今天本就是为了工作之事来的,临出门时把家里能拿得出的钱和票都拿过来了,为的就是速战速决,不让老张家的人有反悔的机会。
她抠抠搜搜半天,从兜里掏出了一张自行车票。
程乔一看也乐了。
连自行车票都拿出来了,看来自己猜得没错,杨家人是有备而来。
只是这女人到现在还在跟自己玩心眼呢!
这会儿整个公社都没有几辆自行车,不仅是缺票,还要花一百多块钱去买。
对乡下填饱肚子都有困难的农民来说,多少有点华而不实的感觉。
其实程乔很想接的,她可不缺买车的钱,但还是忍痛摇头。
她若真买了车,那得造成多大的轰动啊,悄咪咪坑一笔得了,她可不想真的为这事闹起来。
“她大嫂,你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收。”
“你说你代表老杨家送我女儿回娘家看看,贴补点穷亲戚没问题,但一出手就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弄得我们敲诈勒索似的,要是传出去这成什么话了?”
程乔一开口就把她要票的行为定性为老杨家的帮扶。
绝对不能与换工作扯上关系的意思。
杨大嫂自然也听明白了。
可除了心里一个劲儿的骂死老太婆,脸上却还笑得跟朵盛开的花一样。
与工作指标撇清关系也好,那就别怪她给得少!
两人一番明里暗里的讨价还价之后,程乔得到了三十斤的粮票,以及五丈布票,而杨大嫂的手里,则多了一个南县某街道的地址。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清。
“可是说好了,那份工作就由我们处理了啊!”
“什么工作?工作我早卖了啊。”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婶儿,弟妹既然已经回家看过了,家里都好,那我们就先回城?”
杨大嫂捏了捏手心里的小纸条,心都在滴血。
虽然钱是省下来了,但那五丈布票也难得。
她家一家五口,全年的布票也就四丈,这下全都进了这老太婆的口袋,她今年都别想添置新衣服了。
而且这个抠门的死老太婆,票都拿到手里了,对她还没个笑脸,仍然没有请她进屋的打算,更没有要留饭的意思。
“杨家嫂子既然有急事我也就不多留了,但我家大丫头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她爹下葬都没在,怎么着也得去坟上磕个头吧?”
杨大婶想起家里的那一摊子事没人干颇有些犹豫,但看看手里的地址,还是点了头。
弟妹这个娘家,根本就没有真心痛惜她的人,以前回来了连顿饭都混不上,恐怕这次也真的只是去磕个头吧,晚一点就会被赶回去了。
还是去讨要工作要紧!
“娘,那个工作指标,你真的是被人骗了吗?”
张代强看着杨大嫂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心里也是波澜起伏。
如果真的是被骗的,那他是不是……
“你想屁吃呢!”程乔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姐怎么样了?”
张代强的心思活络了一下,但也就那么一下。
接收到程乔的白眼之后,被竹扫帚追着打的惨痛回忆立马涌上心头,然后直接消停了。
“不太好。”
他的思绪立即回到了自家大姐的身上。
虽然几年不见,但现在的这个大姐陌生得像换了一个人。
回到家里这么久了,全程跟个木头人一样,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哪怕他跟她说话,也只简单的点头或者摇头。
跟他记忆中那个虽然话少,但总喜欢对着他笑的温柔大姐完全不沾边。
而且自家大姐这也太瘦了,面相老得可怕!
可以想象她这些年在城里,过的是怎样可怕的日子!
哪怕是除了对赵清莲的事上心,在家里都冷心冷肺的张代强,这时候都不免心痛得声音都低沉了几分。
“杨家人太可恶了,这些年竟然把我大姐搓磨成这样!”
“娘做得对,不能放大姐回去!”
“哦?你的意思是要把你大姐接回来?”程乔惊讶地看着他。
“啊这……”这下轮到张代强语塞了。
他是很气愤,但也就是气愤一下。
大姐都嫁出去了,又怎么好接回来呢?
“这事是不是要跟大哥、二哥商量一下?但我觉得我姐现在不适合回杨家,不然她们真的会害死她的!”
“娘你看呢?”张代强发表完自己的看法,又巴巴的望着程乔。
程乔没有任何表情。
这家的几个人是什么德行她早就知道了,老四还能说这几句已经是难得。
“再说吧。”
程乔一边敷衍着一边回了屋,看到的是呆呆愣愣的张秋芳。
七十年代的乡下,还有长子长孙的说法。
一般的老人丧失劳动能力之后都是跟大儿子过日子,其余兄弟分摊出口粮。
若是任由程乔顶着这一头触目惊心的伤去了大队部,大家首先要责怪的就是张代国这个长子。
他又不是瞎子,自然将自家老娘的伤看得清清楚楚。
刚才不开口只是在等老二表态。
哪想到一向没什么主意的娘,今天这么决绝!
“娘,自家的事自家解决,干啥要闹到队里。”
叶珍秀也跟了过来,她极聪明地没纠缠伤是怎么来的,“我家代国是长子,养老是应当应份的事,这两块钱就我们出吧。”
她一边掏钱一边又道:“不过先说好,钱出了指标也要落实好。”
“想得美,两块钱就想抢了指标?这两块钱我家也出了。”
不等程乔表态,王春花抢先掏了两块钱递过来。
看着伸到面前的两叠毛钞,程乔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内心一片冰凉。
原主这婆婆当得,也忒窝囊了点!
她当仁不让地一把全薅了,往自己的口袋里一揣。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准备大闹一场的王春花和叶珍秀被程乔的反应给整不会了,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争吵的话到了嘴边又都齐齐咽了回去。
她们的婆婆,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彼此不确定的对视一眼,然后又嫌弃地挪开目光。
哼!不管怎样,指标没落到大房/二房头上就好!
“都愣着干啥,不上工了?”
只有张代国暗自肉痛:自家损失了四块钱!
很快叶珍秀也回过味来,“代国,你娘这是怎么了?”
背着二房的人,她捅了下自己男人小声的道,“昨晚不还只知道哭吗,今天都开始要钱了。咱们还没分家呢,她一下就拿走了家里四块钱,是四块钱呢!”
“担心啥,娘是肯定要跟着我们养老的,工作不给我还能给谁?四块钱不算啥,娘还不到六十岁,等我去上班了,她在家里能帮你干不少活。”
想想也是,叶珍秀偃旗息鼓,“她拿了四块钱也好,等下我就去队上说开,下回再想拿受伤的事去队里告状拿捏你就不管用了。”
王春花还稀里糊涂的,回神之后又要嚷嚷,但见大嫂叶珍秀没有动静,她也挺了挺胸,像得胜还朝的将军一样抱着儿子回了自家的屋子。
身无分文的程乔穷人乍富,怀揣四元巨款,溜溜哒哒的就出了村子。
她们所在的这个前进生产大队就位于南县近郊。
她头上的伤虽然感觉不怎么痛,但养老事业才刚刚开始的程乔,不想自己的健康出现任何隐患,准备到县城医院去好好上个药包扎一下。
近郊的好处就是交通尚可,出了村就是碎石县道,随时可以招到进城的过路中巴车。
她花一毛钱就上了一辆车身斑驳得如同从世界末日行驶出来的气喘吁吁的汽车。
这年头尽管车费不贵,但仍然不是所有人都掏得出且舍得掏的。
几十里的路一般都靠走。
哪怕这辆从下面乡镇开过来的班车眼看着就到县城了,车上仍然有不少的空位。
程乔顶着一头血痂,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门边靠窗的位置,让座的小伙子看她满眼都是怜悯。
新鲜出炉的‘老人家’程乔,其实对这副身子并没什么不适应。
除了头发花白满脸沧桑很令她嫌弃之外,原主常年劳作的身子骨其实比她原来那个日夜颠倒的死宅弱鸡还强上不少。
进了南县县城,她第一时间就去找裁缝铺。
可惜在大街上逛了一圈,连裁缝铺的影子都没找着。
问了人,好不容易才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门脸儿。
门头竖挂着‘回龙街居委会缝纫合作社’的牌子。
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一溜儿五间房铺排开来,里面有十来台脚踏缝纫机和不少案板。
数十名女工正忙忙碌碌。
“同志,请问这里可以制作锦旗吗?”
程乔转了一圈也无人搭理,她只得找了个看上去稍微清闲点的中年妇人问道。
“哪个单位的?”妇人打量了下程乔,才颇为好心地道:“做是可以做,但不便宜哦。”
“我私人做,要多少钱?”
程乔对这个年代的物价知道得并不详细,原主又是个不管事更少出门的主,听妇人这么一说,心里也不由得忐忑起来。
她现在浑身上下就四块钱,还是从两个儿媳妇手里抢来的。
但这锦旗是非送不可的,关系着她在这里打开局面开始新的生活。
“看你用什么材料,有普通绒布、金丝绒还有绸缎。字要怎么做?刺绣最贵,得按字数收费,印刷的时间久一点,如果你要得急手写最快。”
这年头公家单位没什么服务态度可言,对方见程乔是个头上带伤的老太太,解释得还算详细。
时间急,预算又低,程乔也没有过多的纠结,在对方的帮助下很快选择了普通绒布手写的方式。
加上流苏和装饰,一共花了一块八毛钱。
这钱在程乔看来不多,但在这时候却快抵得上普通工人近两天的工资了。
再加上一毛钱的车费,刚抢的四块钱还没捂热就少了一半。
赚钱的动作要快啊!
程乔与妇人约定了下午取货后,就急匆匆的去了医院,总顶着这一头的血痂在外面晃荡怪吓人的,她也害怕伤口沾染了什么细菌发炎。
只是掏了制作锦旗的钱,本想做的全身体检就要往后推一推了。
她让医生清创之后将头用纱布缠了个夸张的造型。
共花费五毛。
忙活完一切,程乔拿了锦旗直奔县机械厂。
此时南县机械厂的厂长办公室里。
刘厂长正一个头两个大。
521失窃案闹得沸沸扬扬,过去一个星期了仍然无法彻底平熄。
外面的人都以为小偷进厂只为偷厂里的钢材,却不知道厂里最新款的车轿设计图纸也差点儿被盗走。
上头对他非常失望。
今天开会领导又话里话外地敲打他,要是近期做不出点成绩来将功折罪,只怕他这个厂长的位置也坐不了多久了。
可在他们这个上了正轨的千人大厂,所有的工作都是按部就班的进行,短时间内上哪里要成绩去?
“厂长,保卫科刚刚来人,说有群众要见你。”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厂办秘书很没眼色地来通报。
“不见,不见!”
“没见我正忙着吗,哪能来个人都见?”
这个发现让程乔欣喜不已。
她又不是什么没苦硬吃的人,有包子吃谁还吃能噎死人的蚕豆饭啊!
本来还想着每天吃个饭都要偷偷摸摸非常糟心,现在好了,她准备把这些包子拿来当做收拢人心的工具。
听话的,活干得好的,大肉包子奖励。不然,就只能眼巴巴看别人吃流口水。
这样既有利于改变老张家的风貌。
又能合情合理的给自己改善伙食。
完美,一举两得。
有了肉包子打底,再往后割点肉、杀只鸡打打牙祭什么的,不也应该很合理?
解决了吃饭的问题,程乔就把目光挪到了那些目前还灰扑扑的布匹上。
原主留下的衣服就没一件是完好的。
全都是补丁上面垒着补丁,一件衣服死沉死沉的。
眼看着天气就要热起来了,每天穿着这些又厚又重的衣服,还没有风扇、空调,日子可怎么过……
“咚~咚咚~”
程乔还在游戏世界里望着近前唾手可得却又偏偏还无法碰触的布匹,憧憬做成新衣穿起来的感觉,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的声音。
这么晚了谁会过她屋里来?
程乔忙从游戏世界里退了出来。
打开房门,就见张贵枝披着一身月色,瑟缩的站在门外。
程乔吃完饭进屋就进了游戏世界,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夜里八、九点钟。
干了一天的活大家都累了,又家家都要省灯油,整座村庄都已经在夜色的笼罩下沉沉入睡了。
这时候张贵枝会过来,着实有些出乎程乔的意料。
她现在手里有钱,三个儿子两个儿媳妇个个心怀鬼胎,或算计或巴结,背着人偷偷跑来找她都有可能,但独没想到第一个找上来的会是张贵枝。
这个恶毒女配在男主出现之前,那可是个出了名的受气包呢。
“娘。”张贵枝嗫嚅地道:“我,我能进来吗?”
“进吧。”
程乔忙闪身到一边,把门口让出来。
来得正好。
她正头痛要怎么改变恶毒女配的命运呢。
张贵枝平常就话少得可怜,跟原主程婆子虽是母女,却很少交流,程乔搜肠刮肚的回忆,也只得到一些记忆残片。
小些时候的张贵枝受了委屈还会找她娘哭诉,但程婆子除了揽着她哭,就只会跟她说忍一忍,让一让。
无论欺负她的对象是村里的小孩,还是自家哥哥嫂嫂,甚至是自家的侄子。
从来就没有例外过!
程婆子这个娘当得着实不称职,对自己的女儿一点都不了解。
程乔现在挺好奇的,不知道张贵枝这会儿过来找她是干什么。
但她并没有跟‘女儿’打交道的经验,不知道要怎么做。
一时气氛就挺尴尬的。
见小姑娘进了屋也只呆呆地站着,低垂着头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的样子,她突然福至心灵。
这孩子不会是饿的吧?
晚饭的时候她虽然拿出了两屉二十个大肉包子出来,可家里有一群饿红了眼的豺狼,分到张贵枝的手上也只有一个。
可惜当着张贵枝的面,她也不好进出游戏世界,在身上摸了又摸,总算掏出一颗糖来。
张贵枝是鼓起一口气敲的门,但进门之后,所有的勇气似乎全都花光了。
沉闷的气氛让她想起所有过往的记忆,很害怕下一刻她娘就在她的面前哭成泪人。
又怎么帮她呢?
她越来越后悔,越来越想逃离。
人还是那个人,怎么可能一朝一夕间改头换面呢?
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娘……”
“给。”
两道不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母女两个同时开口了。
张贵枝语带迟疑,话还没有说出口,手里就被塞了一个东西。
“糖?”
她惊讶得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了,只定定的看着手心里小小的裹满糖霜的糖球。
“吃吧,专门给你留的。”
程乔说起谎话来还有些不自然,她虽然没有做母亲的经验,但做过孩子啊。
每个孩子应该都渴望得到父母的关爱,特别是独属于她的特殊关爱吧?
听了这话,张贵枝的双眸明显的亮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糖球放进了嘴里。
甜~
丝丝缕缕的甜味从口腔里蔓延开来,张贵枝浑身上下都松快了很多。
她失去的勇气,仿佛也在这些甜味的吸引下,一点一点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娘能给她留糖吃,应该是在意她的吧,也不舍得把她往火坑里推的吧!
“娘,能,能别让我嫁人吗?”
张贵枝的脸抬起来了,程乔也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
第一次远远见她的时候,程乔只知道她的皮肤不错,人还白净、好看。
如今距离这么近,近到能清楚看到自己在她眼中的倒影。
这才惊觉,小姑娘的一双杏眼太漂亮了!
黑黑的,水水的。
特别是此刻定定的望着你,有迷茫、有期盼还有淡淡的孺慕和依赖。
让人忍不住想答应她任何要求。
啊,不对!
程乔迅速拉回自己的思绪。
“你不嫁人?”
小姑娘半夜三更过来,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程乔眉头紧蹙。
她努力回想,都没能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到任何痕迹。
张贵枝看着自己娘一声不吭。
目光再次一点点又黯淡下来。
果然,还是指望不上啊。
是自己异想天开,还以为能说出让大妞、二妞、三妞都上学去的娘,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呢。
在娘的心中,自己就只能是一直需要忍耐和接受的那个。
“没,没事了。”张贵枝转身就要出门去。
她怕自己在这里再呆一刻,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程乔这会儿CPU都快干烧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她想又想不起来,问了人家又不说。
就跟猜迷语一样。
她可太难了!
“等等!”她忙一把将张贵枝拉住,脑子灵光一闪,终于抓住了只字片言。
在原小说中,恶毒反派张贵枝拿刀刺向女主的时候,说了一句:为什么我就只配嫁癞子!
癞子!
啊啊~
张贵枝变身恶毒女之前,被家里人卖给了一个癞子做老婆。
结婚当天那男人喝多了酒一头栽河里淹死了。
从此张贵枝便多背了一个克夫的恶名,哪怕仍是完壁之身回到娘家,也再没人敢求娶。
直到男主的出现,几次三番的相助让她产生了别样的情愫,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男主与女主的相恋让她崩断了脆弱的神经,做出杀人的事情来!
“到底怎么回来,你说清楚!”
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嫁癞子只是她在写文时顺带提的一嘴,具体什么时候发生的,程乔这个小说作者还真的不清楚!
“你们只当我们城里工人家庭的日子好过,那——自然也是不差的。”
杨大嫂过来已经有一会儿了,弟妹娘家没人的时候她还能捞把椅子坐。
可她娘和她兄弟回来了却连请她进屋的意思都没有,更别说连口水都喝不上。果真是没什么礼数的乡下人。
亏得她一开始还备了礼,想先从物资上的优越感压人家,再客套客套,让人主动接话好让她劝说把工作交出来。
敢情这家人都跟弟妹那个木头玩意儿一样,都是榆木疙瘩,根本不开窍的!
她傲视一圈后,才又缓缓开口。
“可弟妹不一样,她是农村户口,没有城里的粮本,她吃的每一口饭可都是从我们全家人的嘴里省出来的!”
“亲家老太太,刚才你那些话都是冲我说的,我也听懂了。”
“意思不就是说我们杨家苛待了弟妹吗!”
“但自打她嫁过来也有十好几年了,吃的喝的全都是从我们的嘴里省出来的,你们娘家人又做过些什么呢?”
“哪怕拿一个鸡蛋去看过?”
“眼下家里的孩子们都大了,饭量也大,实在省不出来了,正好你们手里有工作的指标,让弟妹去上班转城市户口,你们也是她的家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饿死吧!”
杨大嫂紧盯着程乔看,原本在家里商量的说辞是拿钱买这个工作指标,但领教过这个老太太的犀利之后,她决定换一个说法。
面前这个老太婆不是省油的灯,在价格上肯定会有撕扯,还不如先把她的预期降下来,然后再给一点甜头,说不定能少花不少钱呢!
她主动请缨跑这一趟是为啥?
不就是想中饱私囊嘛!
“我们杨家也不白……”
“你们来晚了,工作卖了。”
“啊?”杨大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她不明所以的望着程乔,“什么?工作卖,卖了?”
这不对啊!
老太太不应该冲她大怒吗?
要么耍赖皮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人嫁到你们杨家,死活也是你们的事。
稍微心痛点自己女儿的人,看到女儿成了这副样子,也应该是质问杨家怎么搓磨人才对。
可她听到了什么?
这老太婆的语气怎么能如此平静?
而且还是说把工作卖了!
她这个乡下的死老太婆知道一份工作有多珍贵,值多少钱吗?
她那天在国营饭店看到这老婆子一个人吃了一桌好菜,就料定事出反常必有妖。
回家跟婆婆说了让人一查,果然!
弟妹那个爹给家里换了个工作指标!
她的大儿子马上就要下乡,这个指标来得太是时候了。
杨大嫂伙同婆婆跟家里人一商量,觉得老张家好几个儿子,短时间内肯定不能把指标落实到人,她这才急匆匆的带了人赶过来。
她以为凭着自己城里人的见多识广,随便说几句就能忽悠得老太婆求着自己买。
可现在该怎么办?
杨大嫂准备了一肚子的应对之词,可这一刻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简直白费功夫!
“亲家老太太,您老说笑呢?您家里儿子们会同意卖掉他们不想做城里人吃国家粮?”
“要我说您卖掉这么想是对的,毕竟你们家代代务农,在城里也没个根基,就算进了机械厂也不过是一直当个普通工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挤兑干不下去了。但要是卖给我们就不同了!”
“我们家个个都是工人,处处都有认识的人,谁敢欺负?”
“弟妹又是您亲生的女儿,她有了工作在家里也能直得起腰板,得了工资分一半带回娘家也不是不可以……”
杨大嫂不相信程乔所说的卖了,只以为这个老太婆在拿乔,不就是画饼吗?那她就画大一点。
说服一个乡下老太,她还不信手拈来?
杨大嫂想得很好,老张家的这个工作指标她势在必得。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呢?我娘都说卖了,卖了,是真的卖了!”
张代强在旁边瞅着瘦得不成人样的张秋芳,本就心里有火,见这个夫家大嫂还不依不饶的围着工作指标说事,便忍不住吼出声来。
看来还是娘做得对。
那个工作指标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落在他们家真的不好。
他当时还只以为会闹得家宅不宁、兄弟反目,现在听了杨大嫂的话更以为然。
他们就是干农活的命,出去了肯定也会被人欺负。
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姐,进屋!”他也懒得再理这些糟心事了,忙拉了他大姐进屋里去。
杨大嫂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进不进屋啊,只觉得天雷滚滚:这家人太蠢了吧?
这么好的工作竟然自己不要,还真的给卖了出去?
“怎么可能!你们能卖给谁?你们认识出得起价的人吗?不会是被人哄骗了去吧?”
“亲家老太太,你说被谁骗了,我们杨家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我们给你讨公道去!”
杨大嫂眼巴巴的望着程乔,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在她的认知里,老张家所有的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即使把工作卖了那也卖不出高价,她还有机会!
到时候就打着替亲家讨公道的幌子,再次把工作从别人的手里抢回来。
她想得太美,完全忽视了程乔看她像看傻子的眼神。
“真的是骗子?”程乔突然玩心大起,一脸天真的配合她,“是骗子你们也能帮我讨回公道?”
“那当然!”杨大嫂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她急得干瞪眼,只希望老太婆快点说出买家。
“不能吧,人家那么大的领导。”偏遇上程乔这么个不急的,在那里嘀嘀咕咕。“不可能不可能,人家领导可是说了,也就看我老婆子不容易才好心帮的忙呢,让我别在外面说,我不能说的不能说!”
可程乔越嘀咕,杨大嫂越笃定!
谁家大领导还主动上赶着帮忙啊?
铁定是这乡下老婆子没有见识,被人三言两语就诓骗了。
“那你还知道怎么找到他吗?他是不是骗子我们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杨大嫂都懒得打听卖了多少钱了,既然是骗子骗去的,能给多少!
“知道是知道,可人家当初是给了钱还给了票的,我怎么好意思还去找他啊?”
程乔一脸为难。
杨大嫂急了:“哎哟,人家就是骗子,给那么点儿远远不够!”
“要不大姨您快告诉我地址,我回头就帮您找他去,别让他以为您家里没人撑腰呢!”
程乔暗暗好笑,把这杨大嫂给急的,连称呼都变了。
没见过鱼儿咬钩这么着急的!
被强行拉开的杨大嫂兄弟仍然怒气难消。
“你们是没人搓磨就不舒服,以前那个面团似的任你们搓扁揉圆的儿媳妇走了,现在又找上我姐了是吧?”
“呸!你们就是柿子拣软的捏!”
他才从杨老二的身边离开,扭头就给了刚才揪着他姐的衣服不松手的老虔婆一脚。
“问过我了吗?就想欺负我姐?”
“当初让我姐去要工作指标,不是你们全家人合计好了做出的决定?现在见人家是硬茬子就把锅全甩到我姐的头上?想得美!”
他今天跟着受了无妄之灾的气还没消呢,哪里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回到家还要被欺负。
“姐,这个杨家你不呆也就罢了,他家的老二媳妇能离,难道你不能离?”
想着热乎乎、软糯糯的烀猪蹄是吃不到了,杨大嫂的兄弟也没了在这里呆着的耐心。
刚才他几凳子下去,那个瘫子屎尿齐出,恶臭在不大的屋子里弥漫开来,熏死人了!
“妈,不,不能放,放他们走!”
“他们走了咱们家可怎么办?”
杨老二还想做垂死挣扎。
平日里有人在自己面前晃的时候,他只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自己,心中有气就要发泄出来。
旁的人他又不敢欺负,自然只能逮着自己的媳妇孩子打。
可现在人真的走了,他才意识到自己一个残废,啥也不是!
连媳妇孩子都没了,往后谁伺候他啊?
“对,票和钱呢?娼妇你快拿出来!”
老婆子听了杨老二的话,也如梦初醒。
现在他们家已经被那群乡巴佬糟蹋得不成样子了,既然工作没能拿到手,那老大媳妇撒出去的钱和票必须得拿回来。
“我去你的钱和票!”
杨大嫂兄弟一肚子的火憋到现在,着实耐心耗尽,一听还想拿回钱票,他当即就火了,再次重重的一脚直接踹向地上的杨老二。
他可是听他姐说过的,舍了些票出去,钱可全都揣进了她自己的兜里。
他姐的还不是他的?
哪里见过吃进肚子里的还能再吐出来的!
“救~救命……”
刚才几凳子砸得还算轻的,这次关系到自己的利益,杨大嫂兄弟才算是真正发了狠。
众人拉都拉不住,地上的杨老二就只有呼救的份。
杨老二娘急得真的哭了,可混乱成一团的场面根本不是她能掌控的。
“住手!”
正当她急得跳脚的时候,门外一声暴喝,紧接着杨老大、杨老三和老杨头全都涌了进来。
家里出了事,消息很快传扬开来,杨家上班的人得了消息急急忙忙请假赶回来,见到的就是杨大嫂兄弟死命揍杨老二的场景。
“老大,都是你这个媳妇,不仅给家里招来灭顶之灾,现在还指使她兄弟打人,这是要杀了老二啊!”
“老娘一共就生了你们兄弟三个,老二没了双腿本就够可怜的了,现在你媳妇伙同娘家兄弟还要杀他……”
惊惧交加的老婆子终于见到自己的男人和儿子们,底气又一下足了起来。
她吃了老二媳妇娘家的瘪,那是人家人多势众,她一个人独木难支没有办法。
现在老大媳妇也想翻天?
那可是打错了算盘!
已经被杨家人摁下的杨大嫂兄弟现在看这家人,个个都不顺眼。
他也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姐夫,“姐夫,你也觉得你们家的灾是我姐姐招来的?”
“我姐嫁给你,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些年也是勤勤恳恳,那是要功劳有功劳,要苦劳也有苦劳。”
“她去找人家要工作指标是为了谁?是给她自己吗?如果你也要跟他们一样容不下我姐,那我现在就把我姐带回去!”
“姐,你还傻愣在这里干啥,等人家赶吗?”
杨大嫂兄弟是个性子急的,见杨老大愣住没有出声,忙一把拉起自己姐姐就走。
“哎——”杨老大伸了伸手,可连媳妇儿的衣角都没碰到,人家就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边是怒气冲天的老娘,一边是怨气比鬼还重的媳妇儿。
他两边都得罪不起啊!
他早上出门上班前还好好的家,为什么下午回来就成这样了呢?
要媳妇还是要娘,这好难选啊!
“嘿,这什么儿媳妇啊,还真走了?有本事你出了这个门就别回来!”
老太婆从来没吃过今天这么大的亏,二儿媳妇闹了离婚不算,现在连大儿媳妇都敢拿离婚拿捏她了?
“老大,你硬气一点,这个婆娘要走就让她走,往后就别想回来了!”
杨老大左右为难,干脆双手抱头往地上一蹲。
“别逼我了,都别逼我了!”
杨老三还想上前,结果一转身胳膊就被自己媳妇扯住了。
“还不够乱吗?你还上赶着干嘛?想让我也跟你离了?”
老三媳妇娘家条件好,嫁来杨家没有受到任何搓磨,这时候看着歇斯底里的婆婆和抽着烟沉默不已,又不知道憋着什么坏的公公,不屑地撇了撇嘴。
“要我说你家早该这样闹腾一回了,屁股大点地方窝着三家人,还不是你爸妈想拿捏咱们?”
“听我的,这次他们闹得正好,咱们就此分家单过,离这里远远的!”
杨老三忙收住了脚步,悄悄往后退了退。
……
帮张秋芳顺利办理了离婚的前进生产大队一行人,已经坐在了返程的拖拉机上。
对杨家还有后继的热闹半点都不知情。
此时张秋芳整个人还跟做梦似的没有一点儿真实感。
温热的风扑面,她就像畅游的一尾鱼,浑身上下都叫嚣着舒爽!
“娘,娘,娘……”
回头又拉过程乔的手臂抱起来,一声接一声地唤着。
只有像个孩子一样依偎在娘的身边,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有安全感。
她离婚了,她自由了!
拖拉机开动轰隆隆的,程乔只见张秋芳的嘴巴开开合合,听不见说了什么。
“说啥?”她凑过去问道。
“娘,你说,我是真的从杨家出来了?再也不用回去了是吗?”
“是。”
程乔无奈至极。
同样的问题她已经回答了不下二十遍。
“真真也不用回去了是吧?真真也不需要下乡了是吗?”
张秋芳仿佛一下变成了话唠,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真真也不用回杨家了,她跟你一起生活。她本来就在乡下了还下哪门子的乡?”
“学校还没放学呢,你四弟不是去接人了吗,晚上回来你就能见到了。”
就在程乔觉得自己的耐心终于要被耗费一空的时候,拖拉机终于开回到了前进生产大队的大队部。
一行人下了车,一路的颠簸都没能影响他们高昂的心情。
今天他们可是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呢!
给外嫁女撑腰都撑到城里去了,而且还大胜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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