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芳和陈驰的座位正正好在江婉柔和季宴清对面,他们两人坐在软座上,一旁站着个江母。
江母头一次在江婉柔面前这么局促,两只手不知道放在那里好,胡乱摸向季宴清提着的手提包,“我来帮你们放包。”
季宴清一个转身,右手护着江婉柔坐下,领着包的左手提包放到上方行李架上,不急不忙坐在江婉柔外侧。
这一套动作下来,只剩江母尴尬站在原地。过路的人来来回回的视线在江母身上停留,看得江母十分窘迫。
江母无奈对姜芳压低声音说:“你给我升个软座票吧,也用不了几块钱。”
姜芳白眼一翻,“站票可是比软座便宜了十块钱呢。”
十块钱用在她和陈驰身上不香吗?为什么要用在这个给她来当免费保姆的人身上?
陈驰也跟在一旁朝江母指手画脚,“早跟你说了站票随便找个空座坐着就是,等来人了你再让开就行,非得多出那十块钱干嘛。”
要是往常的他可能真不会在意这十块钱,大手一挥就升座了。
但现在家里给他下乡的钱有限,当然是要把有限的钱尽可能花在自己身上才好。
就这一点来说,姜芳花钱也得靠边站!
江母站在过道中央,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平白无故得了过路人好几个白眼,只能灰溜溜求助江婉柔。
“婉柔,你看你们是不是能给我升个座啊?”
“你忘了,我不是你的女儿了,你的女儿只有姜芳。”江婉柔温声吐出这句话,自顾自地闭上眼,靠在季宴清肩膀上养神。
为了让她靠得更舒服,季宴清专门带来了一个靠枕,抵在她腰后面。又小心地扶住她的身体,以防待会她睡熟了滑落下去。
江母眼见亲生女儿不搭理自己,又把心思放在了女婿身上,“宴清啊,你看我毕竟也是婉柔亲妈,也算是你的长辈。”
季宴清点点头,伸手向火车上乘务员招手。
江母见状激动不已,“好好好,还是我家女婿好,这下我可算是知道谁最——”
“两份盒饭,一份鱼,谢谢。”
江母话还没说完,被季宴清声音打断,一瞬间的脸色变了又变。
合着季宴清不是帮她升座位,而是给他们自己订盒饭呢!
装作睡觉的陈驰自然是不想被季宴清压过一头,睁开眼对着乘务员说:“我也要两份盒饭,外加两份红烧肉和两份鱼。”
“还有我呢。”江母小声补充,座位可以不让她坐,饭总该要买给她吃吧?
陈驰不耐烦又伸手比了个“1”:“那行,再来一个馒头。”
“你——!”江母气急败坏想骂人,联想到日后恐怕还要靠陈驰一家生活,只能忍气吞声,把后头的话尽数咽回了肚子里去。
乘务员记下后,对着两人分别说:“好的,前一位先生的饭菜一共是两元和三张粮票,后一位先生的一共是五块三,外加五张粮票。”
季宴清从包里掏出零钱,从中数出两元和三张粮票递给乘务员,这个举动却是看得陈驰咂嘴嘲笑。
“啧啧啧,看样子季家独子又怎么样?下了乡还不是得穷困潦倒!”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自己鼓鼓涨涨的钱包,炫耀似的伸到季宴清面前展示,“看看,这才叫有钱。”
被陈驰吵醒的江婉柔一睁眼便看到钱包里的一抹白色,怎么看怎么不像钱,更像是......白纸?
对上一旁姜芳心虚的眼神,瞬间心知肚明。
江婉柔故意提高音量,“既然你这么有钱,怎么不给自己家丈母娘升个座位呢?让她一大把年龄了还站过道上。”
“她是你亲妈,又不是我的。”姜芳一听见江婉柔细声细语的话就讨厌,扯着嗓子想把她的话怼回去。
江婉柔不急不恼慢慢说:“可现在不是了,她跟我爸离婚了。你们填了家属跟随表,她又跟着你们下乡,理论上来说她已经是你们的家属了。”
一通话没有让人反驳的余地。
姜芳还想再辩解些什么,又听江婉柔继续柔声说:“唉,本以为她铁了心跟你们,一定是因为那边的生活更好。可现在看来嘛——”
“也不过如此!”
“明明你们有钱,却只肯给丈母娘买个馒头外加站三天两夜的站票!”
话音一落,车厢里的人各个看着陈驰,眼神中带满了嫌弃。
眼神恐怕真能将一个人千刀万剐,陈驰觉得那些目光割得他脸生疼,连忙打开钱包,“升升升,不就是十块钱,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打开,陈驰傻眼了。
“怎么了?我们的陈有钱朋友?”
注意到他脸色精彩变化的江婉柔默默一笑,清甜的嗓音在嘈杂的车厢里速速吸引了新一轮关注,各个伸长的脖子朝陈驰那里看去。
“看什么看!”陈驰气急败坏,一面回瞪那些多管闲事的人,一面手忙脚乱打算收起钱包。
但越忙越乱,越乱越容易出错。
“啪嗒”一声,鼓鼓的钱包落地,白色纸条旋起在空中,车厢内哄笑不断。
“娘的。”陈驰咬牙切齿叫骂,昨晚睡前还检查过的,怎么好端端的钱莫名其妙就不在了?!
关键他也不好意思说出自己钱被偷了这种话。
哪个小偷会做偷钱把钱包留下,还往里面塞纸条这种事情?
笑声越是刺耳,陈驰觉得坐在这里越难堪,干脆离开这个车厢,去到别的车厢,起码还能安静些。
眼看着陈驰离开的姜芳可算是放下心来,默默把捂住自己手提包的手挪开。
乘务员注意到了姜芳的动作,以为姜芳是要付钱,又提了一句,“你们的餐是五块三,五张粮票。”
“行——”姜芳话都到了嘴边,又慌张改成:“不不不,我们不要了。”
这个时候,她再要盒饭,不仅是打了陈驰的脸,说不定还会让陈驰注意到她身上的钱。
她可千万不能被发现了,不能被陈驰发现是她换走了他的钱!
乘务员走后,江母看着陈驰离开后空下来的座位,跃跃欲试问:“我能坐吗?”
“随你!”姜芳心不在焉挥挥手。
坐在对面的江婉柔把刚刚姜芳所有表现尽收眼底,唇边浮上笑意。
看样子又有好戏看了。